69、六八章
山西布政使主持卖放工匠,当?处以枭首;而?工部司务郎中,工部左右侍郎,欺瞒圣听,枉顾国体,贪墨之巨,当?诛九族!”
景元帝沉默片刻:“便照你说的做。”
然而苏晋又道:“陛下,但臣以为,工部左右侍郎与郎中的诛九族之罪可改枭首。”
景元帝问:“何故?”
苏晋抬起眼,双目灼灼注视殿上:“因他?们不是罪魁祸首,罪魁祸首当?属陛下的第三子,三王朱稽佑!”
奉天殿中寂然无声
景元帝本原是靠着九龙椅背坐着的,可倏尔间他向前?倾去,凤目微阖,目光如利剑,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御史穿透。
他?伸掌一拍皇案,勃然怒道:“大胆!”
这个已近朽木之年的老皇帝,内心唯一的温柔都留给了家人。这是他的朱家天下,这江山是他的,他?对子女严苛,那是性情使然,是他作为父亲,应尽的职责。
但他?可以责难自己的儿女别人不可以。
苏晋此番,正是触了他?的逆鳞。
景元帝寒声道:“苏御史言下之意,是要诛朕的九族吗?”
苏晋拜下:“微臣不敢。”她微一顿,又道,“三殿下是君,微臣是臣,微臣无权也?不知当如何处置三殿下,但他?所犯之罪,确确然属实,还请陛下明示此事当?如何收尾才好。”
景元帝道:“他?所犯之罪?证据呢?”
苏晋直起身,笔挺地跪着,平静地道:“山西修筑至大半的行宫,是臣的证据;山西水深火热的工匠,是臣的证据;藏在行宫里百余无辜的女子,无数侍卫的膝盖骨,也?是臣的证据;还有此刻大殿上,知道内情?而?不肯言说的,还有那些被拒之大殿之外的证人,他?
们都是臣的证据。”
景元帝不明白,苏晋这是在干甚么?是要逼着他?杀子吗?
虎毒尚且不食子。
他?冷声道:“朕要的是切切实实的证据,证明稽佑才是主谋的证据,你说得这些,不过证明他知情不报,懦弱无能。”
他?忽然直起身,神色在一瞬间变得非常平缓而?镇定。
可熟悉景元帝的人都明白他这是真地动怒了。
这样的神情?,那些已在大殿上默立数年久经风霜的老臣们是已见过数回,废相之时,诛杀功臣之时,令老御史下诏狱之时。
这个嗜杀好血的君主,纵然勤勉清寡,纵然励精图治,但他?太强势了,强势到不容任何人染指他?皇家的威严。
这个他用了半生?征伐半生?守护的江山,是他所有的,全部的心血,他?要将它狠狠握于掌中,捏碎都好,只给他?的家人,他?的子女。
任何人,都不能凌驾其上地斥责半句。
言官也?不行。
景元帝平静道:“你说的,朕自会去查,但在朕还未看到行宫之前?,你今日之言,便是无证无凭地以下犯上,犯我皇室一族。”
他?以淡淡的目光四下扫去,一字一句道:“当?庭杖杀。”
虎贲卫忽然自大殿两侧涌入,以长矛为棍,像苏晋四人的后腰打去。
苏晋扑倒在地的同时,另有两只长矛一左一右交叉在她肩头两侧,令她动弹不得。
腰间火辣辣的疼痛竟让她的视野模糊了一瞬,外头的天已亮了,她恍恍然朝前?看?去,不知是否错觉,殿中暗影竟晃了晃,像是往回缩了半寸。
这是甚么意思?
苏晋有些好笑地想,这挪后半寸的影,是在提醒她知难而退吗?
可她已经退了。
否则的话,她会连着工部尚书,吏部尚书,连着九殿下,十四殿下包括七殿下统统全部参完。
她只是不想放朱稽佑回山西了。有他?在一日,一方百姓何以安宁?
她是可以让步,但身为御史,纠察百官,拨乱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