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藩篱
,于庄县又成了一座空城,便只留下区区几百人守在于庄县,假若救兵已经摸清于庄县的虚实,兵分几路,一路趁他们主力不在去夺于庄县,那他们这一万人马就被堵在河岸上,成了瓮中之鳖,无处可逃了!
“回城!”
撤退的凄厉号角声响起,头领当机立断,不甘地扫一眼张鸿他们的背影,命令几支队伍留下继续追杀、尽力阻碍救兵登岸、拖延时间,自己带着主力队伍撤往于庄县。
紧追在身后的马蹄声、怒吼声没有停下。
箭支如雨。
绝处逢生,张鸿和其他人惊喜地对望。
一切都很近,又好像很遥远。
谢嘉琅纵马朝着河岸疾驰,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小舟上的谢蝉。
她出现的那一刻,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因为生死之际,脑海里全是她。
也只有她。
他所有的欢愉。
埋藏进心底深处、无法宣泄的情思刹那迸发。
一生亲缘淡薄,在嘲讽厌弃中长大,披荆斩棘,人不自弃。
他持之以恒,坚毅固执。
然而不论他多有恒心,多能吃苦,他都改变不了自己患病的现实。
那种煎熬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而是终他一生。
就连血肉相连的生身父母都无法承受那种日复一日的折磨。
坎坷和打击给了谢嘉琅超出常人的理智。
他深受疾病之苦,怎么舍得把谢蝉也拖入看不到希望的黑暗中?
他连奢望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有奢望就会想自私地占有,欢愉的滋味太诱人,他会沉沦其中,无法自控,向她索求更多。
曾经,一道藩篱竖在他和谢蝉之间,他被关在里面,谢蝉在外面。
她来看他,手指从篱笆缝里伸进来,把好吃的、好玩的东西递给他。
后来,他怕自己失了分寸,在心里扎起一道篱笆,把自己的渴望深深地掩埋。
可是,谢蝉就在他面前。
一声一声,喊着他的名字。
藩篱轰然倒塌。
他想她。
谢嘉琅溃不成军。
马蹄冲进河滩,陷进湿软泥泞里,身下的坐骑速度慢了下来。
他想也不想,跳下马背,蹚水步行,朝着小舟冲去。
河水冰冷浑浊,衣衫很快湿透,身上伤口一阵阵剧痛。
他继续往前。
这一刻,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
哪怕他自己。
水花飞溅。
小舟里的士兵飞快摇动船桨,小舟越来越近。
谢蝉立在摇摆的船头上,和谢嘉琅对视。
她要来见他。
现在,她见到他了。
他瘦了,憔悴不堪,嘴唇发白,眉眼凶厉严肃,脸上、肩上都是斑斑血污,身上袍子□□涸的血块染得发黑。
血水从他身前漫开,染红了大片河水,他好像已经失去知觉,双眸直直地凝望着她,跌跌撞撞地朝她靠近。
酸楚涌上来,胀满谢蝉的胸口。
她伸出手,在小舟靠近时,紧紧地扯住谢嘉琅。士兵松开船桨,探身过来和她一起拽着谢嘉琅上船。
谢嘉琅浑身湿透,上了船,还没坐起身,谢蝉张开双臂,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他。
她用尽全力。
谢嘉琅浑身是伤,早就力竭,全凭胸腔中的一口气撑着来到她面前,被她一扑,再无力支持,人往后软倒下去。
谢蝉没有松手,搂住他的脖子,人跟着整个压在他身上,脸埋在他颈侧。
来找谢嘉琅的路上,两世记忆交错,她心乱如麻,一时分不清前世和今生,茫然,疑惑,理不清头绪。
分别几个月,几次遇险,猝然和李恒相遇……此刻,见到谢嘉琅了,谢蝉发现,看到他的一瞬间,纷乱已经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