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厂公大人(一)
含黛,都为她家主子捏了一把汗。
然而,片刻,却是听到那本该发怒的人低低轻笑。
谢忱面色依旧温和。
“臣是担忧公主的贵体。”
他如是说道。
随即,目光瞥向还在跪着的冷香和含黛二人,笑意敛去,语气清淡道:“伺候公主回去。”
她二人闻言再不敢耽搁,忙起身,搀扶着少女,要送她回宫。
少女眉眼渐冷,只是看着谢忱一眼,却不再说话,任由着二人小心地搀扶回去,至此,再未回过头看他一眼。
谢忱在她身后,目送着少女离开的身影,见她故作冷淡地挺直了背,却还是难掩脚下虚浮。
想来只是见了他一面,便用去她大半的气力了。
——
卫莞又做梦了。
前半场依旧是噩梦。
如同她七年常做的那梦一样。
卫莞四岁时,生母孝贤皇后去世,她那时年岁小,不知道什么叫做悲伤难过,只知她被祖母 抱在怀中,湿热的眼泪打在她身上,后背的衣衫全被濡湿。
而后,她便被搬离了母亲所居的寝宫,令起了居所。
那时,她年纪不大,自是不懂,母亲的去世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她此后每日都要一人住,一人用膳,一人待着,再不会有一个人会那般温柔地哄她睡觉,同她讲许多有趣的故事。
再后来,就连皇祖母都搬出宫中,自请去了章台山,礼佛清修了。
后宫之中,一时无主。
她父皇有多少宫妃,她从未认真去数过,她只知真正能得她父皇喜欢的却是寥寥无几的。
这其中,便包括了如今在这后宫中如日中天的何贵妃。
在她第一次见何贵妃时,她还不是贵妃。
那时候,她还只是何昭仪。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何昭仪,一直在想着法想要亲近她,似乎想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
元后去世,膝下却只留下这么一位公主,皇帝子嗣稀薄,便是这么一个嫡女自是地位不一样的。
何昭仪怕是想借她笼络皇上,甚至曾不止一次想过要将她养在膝下。
孝贤皇后的女儿若是被养在一个昭仪的名下,那算什么样子。
因此,太后即使不在宫中,也仍旧派人加急送了书信,态度强硬地言明了她的意思。
不管日后皇帝立谁为皇后。
卫莞都是她的嫡孙女,是元后所出的嫡长公主。
从四岁到七岁,卫莞都做着一个同样的梦,梦中,她一个人站在看不到边际的黑暗中,无助,哭泣,她叫喊着母后,却是再无人应答。
七岁生辰那日,她避开众宫人,逃到御花园后的假山亭后偷偷哭泣。
而后,便遇到了那个人。
谢忱,她一生的业障。
便是过了很久,她仍旧记得那时第一次见他的情形。
他那时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初初见她,似是无意,却总归是惊扰。
这宫中,除却宫女,穿的如她那般华丽的,总是身份不一般的。
他就那般俯跪于她身后,声音干净而清澈:“惊扰了贵人,奴才该死。”
说的话,就如同那些伺候她的人一样。
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她却怔住了。
在她的记忆中,还从没有人是这样对她说话的,无关于说的话,而是那轻快的态度。
半响,见她并未应答,他才略抬起双眼,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就那样直直地望着她,下一刻,她听到他问。
“为何在此偷偷的哭呢?”
——
卫莞夜半再度醒来,许是因今日白天吹了些风,咳嗽不停。
幽黄的烛火还在燃着,她睁开眼便瞥见坐于床榻一侧的人。
这会儿他脱去那身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