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 七
抱住,忽然一下就哭了出来。
她恨自己这种难得一见的软弱,却不能控制住自己。
李稚蝉哭的时候很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一滴滴眼泪止不出地往下流淌。韩问看着,觉得每当她的一滴眼泪掉下来的时候,就仿佛砸到自己的心上,让它轻轻一颤。
一滴眼泪并不值钱,可是韩问忍不住地心疼。
如果现在有人要他的命,只要能让她不再流泪,他都能心甘情愿地亲手送出去,无怨无悔。
这是他用尽全身力气去喜欢的少女。她疼的时候,他全身上下也疼得厉害,如果不要脸地说一句,他觉得自己甚至比她还疼。
韩问伸出手,轻轻抹掉了她眼尾的泪水。
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再也不哭。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角,格外惹人疼爱,他多么就想这样不顾一切地亲上去。
可是不可以,他只是一个阉人,他没有资格去喜欢她。
哪怕他一贫如洗,他都会有勇气去爱她,可是他不是一个男人,于是他的喜欢只会玷污她。
只有世界上最好的人才配得上她。
韩问一个人爱着一个只能被他仰望的少女,默默无闻,无声无息。
这就是属于他的爱情。
他甚至都不敢让她知道。
到最后他只能抽回手,说上一句不温不火的“殿下冷了,还是先换一身衣服吧。”
可是这并不是他最想告诉她的。
李稚蝉睁着一双泪目,眼眶发红地看着他:“韩问,你觉得我最后能成大事吗?”
其实她长得并不像一个可以指点江山的人。她眉眼素丽温婉,带着少女才有的清浅,看上去就像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而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亡国公主。
韩问微微一笑,看着她带泪的眼睛,心头仿佛塌软下一块。
这就是他的殿下。他仰慕她的野心,追随她的足迹,为她所希望的粉身碎骨。
这时候,他仿佛褪下了原来年少的秀丽稚嫩,穿上了男人才有的沉稳平和,摸了摸她的脑袋:“奴才不知道。”
“可是奴才知道的事,不管殿下成与不成,奴才都会陪在您的身边。如果殿下活,奴才就是苟延残喘也会看您龙袍加身,一统天下,如果殿下死,奴才也会先一步在下面等着您。”
这是十六岁的韩问能给出的最深沉的答案。
在那一刻他交出了自己的一生。
他会陪着她,无论生死。
第二天兰成蹊没有再让李稚蝉下寒潭。
他半合着眼睛,躺在贵妃榻上,听着旁边少女背书的声音。听了一会之后,他忽然出了声:“今晚襄阳王宴请众臣,你与我一起去。”
李稚蝉停下了读书的声音,看向兰成蹊,没有说话。
那个男人微微斜眼看了她一眼,眼线被拉得纤长,妩媚动人:“怎么,不想去?”
她摇了摇头:“不是。”
只不过是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去罢了。
那个她所谓的家。
晚上她打扮成了兰成蹊的侍女,走到了他的庭院。进去的时候她还有一些担心,怕他再出现那一晚上的情况,可是他表现得很正常,从容不迫,穿着朱红色的朝服。
看着那一身衣服,她忽然想起了王放之。
兰成蹊穿着朱红的衣服很好看。他有一些瘦,却让他看上去有一种近乎凌厉张扬的俊美,仿佛他天生就应该是享受万人瞩目的,与王放之的内敛沉稳不同。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面目漂亮得仿佛可以发光。
他看了她一眼:“转一圈我看看。”
李稚蝉依言转了一圈,裙摆飘了起来,轻巧地打了一个旋。她穿得很清淡,却凸显了她的清丽,只让人觉得亭亭玉立。
兰成蹊摇了摇头:“不对。”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步摇,走到她的面前,弯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