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 共乘一骑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
慎翻身下马,仅抬脚跨几步石阶的功夫便瞧见崔六姑娘的脸色变了又变,从脸红喜悦到嫌恶皱眉、再到清醒冷静,短短片息,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天人交战。
“六姑娘?”及至崔英跟前,他负手站定,神色不明地又唤她一声:“你来大理寺何事?”
崔英此时终于压制住自己不安分的心跳,闻言轻吸口气,向前一步揖礼急声:“今日伯娘派了些人去清康坊扎棚施粥,可我们府中的人却意外在坊内出了事,我便来大理寺寻伯安兄长帮忙,不想兄长竟去了刑部,不知裴少卿可否相助?”
在清康坊外,崔英看见了那些踉跄奔来的难民。
他们个个衣衫褴褛,像破布条一样的衣服上不知是沾了泥污还是血污。
崔英那时只能看见一块又一块黑灰色的斑驳,没机会近身探查。
不过他们身上的伤她却是看得分明,有些人身上是旧痂,有些人身上是新伤,无一例外,这些伤口皆是刀剑所伤。
可是难民坊中怎会有人用刀剑伤人?荀门药堂的人分明说荀女医去了难民坊走医,那为何难民身上的伤没有一个瞧着像被大夫医治过?还有带小厮入坊寻人的崔勇又为何迟迟未归?
总之清康坊内疑点重重,不容小觑。
只是这些……她这会儿尚不能向裴君慎全盘托出。
觊觎美色归觊觎美色,崔英还不至于昏了头暴露自己,况且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寻得崔勇他们和荀女医的下落。
然而裴君慎却在从她口中听见“清康坊”三个字时便对她生了戒备之心,待她话落,他不动声色地垂了垂眼睫,沉声应承:“六姑娘莫急,护生民安危乃大理寺分内之事,裴某责无旁贷。”
崔英闻言一喜,星眸含光:“多谢裴少卿。”
裴君慎淡笑颔首,侧身指了指方才回衙时便注意到的骊马,道:“六姑娘可是骑马而来?”
崔英顿了下,扬眸看向她那匹从马车上临时解下来的老马,神情微敛:“是,可惜我骑术不精,路上耽搁了好些功夫。”
真正的崔英并不会骑马,这就是先前崔英在福伯提出让她送信时想起的事。她当然知道不该冒险,可清康坊的情形和状况容不得她犹豫,在这个时代生活的时间越久,她就越无法置身事外。
再说了,保护民众安危,维护社会安定,本来就是她应尽的职责。
即便是来到一千三百多前的长安,她也不该懈怠。
幸好她骑的这匹马在当初还是小马崽的时候便由簪叔喂养,如今已有二十岁高龄,极通人性,两年前崔英初来窄到时它就是唯一怀疑过“崔英”身份的生物。
那会儿她为了取得这匹马的信任,曾每日天不亮就跑去马棚给它喂草,接连喂了两个月它才不在崔英坐马车时闹脾气嘶鸣。
如此……便是有人生疑,她亦不是无路可退。
而裴君慎闻言看那骊马的眼神果然深了深,他不禁心生疑窦:骑术不精?骑术不精之人怎会完好无伤地纵此马从清康坊到大理寺?
他思索着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崔英,声似关怀:“此马无鞍,一路行来甚是危险,不知六姑娘可有受伤?”
啧,不愧是大理寺少卿,洞察入微啊。
只是如今她是被“察”的那个,那就感觉不太美妙了……
崔英暗叹,下一秒忽地踉跄前扑,“哎呦”一声紧紧抱住裴君慎半边袖袍,继而仰眸眨巴眨巴眼,委屈道:“少卿大人,我路上摔了好几次呐,方才一直忍着,您不问还好,这一问我直觉得身上哪哪儿都疼……”
裴君慎眼角一抽:“……”
这崔六姑娘说谎的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些。
不说别的,单说她身上这件氅衣,除了衣角处挂着些许尘埃,其他哪有沾过半分地面的样子?
但——
纵使再拙劣,眼下却不是拆穿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