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囚笼
可她走了之后,妈妈却抱着我哭了很久。
我记得……爷爷对我好的时候,妈妈就算被爷爷吼了也不会哭。
何阿姨说为我好,妈妈却哭了——她,是骗人的吧?
妈妈将我锁在家里,去跟着别人学习摆摊,她说要给我赚学费。
我一个坐在家里……好寂寞……
我知道妈妈是为了我。
后来,我上学了。
在学校里,我终于知道自己确实是“怪物”了……那么多和我一样大的小孩,不能站直,不能跑,不能跳的,只有我一个。
我好……难受。
妈妈死了。
邻居家的奶奶抹着眼泪说,妈妈挑着几百斤的菜过桥的时候摔下去,摔死了。
邻居家的奶奶说,妈妈本来年轻力壮不会出事,是前一天刚被爸爸打过,一身的伤,才会从桥上摔下去。
好多人来家里……
好多人都说,妈妈好可怜,好造孽。
好多人为妈妈惋惜。
我……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在妈妈死后才出现。
妈妈活着的时候,妈妈被爸爸打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来?
没有妈妈,我上不了学了。
没有妈妈,没有人做饭给我吃,抱着我睡觉了。
只有爸爸带人回家来喝酒的时候,我才可以吃饱。
有一天,顾叔叔来家里喝酒。
顾叔叔跟爸爸说,他在外地见过我这样的小孩,坐在街边乞讨,一天能讨好多钱。
几天后,爸爸抱着我,上了去外地的火车。
他只给我穿很少的衣服,把我放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大街上。
好冷……
好冷啊……
我冷得缩到地上发抖。
来来往往的人都觉得我好可怜,给我钱。
就是没有人像妈妈一样,抱紧我……
我好像……生病了。
我的大脑不能思考,经常忘记自己在做什么。
只记得,很难受,很痛苦,很……想妈妈。
我想回到家里,不要上学,不要电视,哪怕寂寞一整天也不要紧,只要等到天黑尽了,妈妈就会回家来。
我……
我……想……死……
妈妈……
我知道你说的“不要生我下来受苦”是什么意思了……
妈妈……我可不可以……不要出生啊……
……
……
……
对了……
陈爷爷来家里跟爸爸喝酒时说过,他是,我们家的大媒人。
因为他,爸爸才可以娶到妈妈。
陈爷爷,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原来如此。”
杨珊收回手。
她视线中,那双手背、手腕部分被晒得深一个色号,但指骨纤细、一看就没有做过活儿的手,根本不是她的手。
她自己的手,形状上没有这双手好看……每年寒暑假雷打不动要握镰刀锄头的手,也压根不可能纤细漂亮。
用这双不属于自己的手擦了下“自己”面颊上残留的泪痕,杨珊视线放在眼前那扇脱了漆的老旧木门上,仿佛自言自语般地道:“源自少年人单纯的世界观,却又强烈到让人窒息、沉重到让人崩溃的怨憎苦痛,只是将这样的情绪‘共享’给其他人,就能把人的理智冲垮——这就是,所谓的精神攻击吧?”
抽了下鼻子,杨珊退后半步、与那扇她差点儿推开的木门拉开距离,但再想多退,却发现这具“身体”似乎并不是全然听她使唤。
摇摇头,杨珊道:“我不想评价你的行为对错,小孩没有选择出生的权力,你是这样,我也是这样,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有很多人跟我们差不多。”
“不过,既然诅咒自己的出生,恨不能自己没有生下来过……你这种程度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