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7 章
贺岱岳对着旧坟叫了一声爸,他对贺春生的印象全部来源于潘中菊的讲述。
约定相看的日子,贺春生早早到了供销社侧门,看得出来他很重视这次相看,特意穿了最新最板正的衬衣,当天太阳特别晒,贺春生热得满头大汗,他不停地擦不停地擦,紧张与窘迫让他红透了耳根子。
潘中菊同样认真打扮过,蓝色棉布衫头天过水晾干,乌黑柔顺的头发编了两股粗粗的麻花辫,发尾的红绳打了个蝴蝶结,脚下的黑布鞋鞋面没有一丁点灰。
二伯娘领着潘中菊在墙后指着门口的贺春生让她偷偷瞧,果然是个端正的小伙子。
瞧得差不多了,二伯娘才牵着潘中菊走过去,贺春生看了眼潘中菊,唰地低下了头,潘中菊心里懊恼,莫非贺春生没瞧上他?
结果眼神一瞟,贺春生后脖颈黑红黑红的,原来是不好意思呢。
见了面,互相满意的两人成了对象,贺春生隔二差五地往前进村跑,来帮潘中菊家干活。
彼时四处打仗,朝不保夕的日子过多了,什么节奏都很快,干了几l次活,两家便结了亲,潘中菊收拾包袱嫁进了困山村。
结婚后的贺春生依旧很勤快,月落睡鸡鸣起,做家务照样是一把好手,恨不得将能揽的活全揽了。
在潘中菊的口中,贺岱岳听到了一个不善言辞但踏实勤快且善良勇敢的男人形象,那就是他的父亲,贺春生。
贺春生做到了他对潘中菊所有的承诺,唯独没做到陪她过一辈子。
无论贺春生走后的日子有多苦,潘中菊从未悔过,她曾苦中作乐地想,贺春生走得早并非全无好处,至少如此他们记得的永远是对方最年轻最美好的模样。
贺岱岳点燃了香烛,褚归一张张撕着纸钱,潮湿的空气压制了纸钱的燃烧速度,贺岱岳随手折了根竹枝挑着纸钱堆,让其充分燃尽。
纸钱袅袅燃烧,贺岱岳双手合掌拜了二拜,等他拜完,褚归站到了他的位置,手掌举到胸前,躬身虔诚下拜。
“欸,褚医生你不用拜。”贺岱光连忙阻止,他以为贺岱岳脚受了伤,褚归单是陪他来上坟的,怎么突然拜下去了?
“没事,让他拜吧,一样的。”潘中菊发了话,贺岱光挠挠脑袋,一样的啥意思?
褚归连着贺岱岳的曾祖拜了二座坟,拜过贺家的坟,他也能算贺家的人了。
竹林里散布着乱枝,上坟前他们摘掉了斗笠,此时林间刮起一阵风,噼里啪啦的水滴兜头淋下,贺岱岳迅速抓起脚边的斗笠,褚归朝他身前一躲——
过肩宽的斗笠正正将两人盖住,褚归抬眼,额心挨着贺岱岳的鼻尖,上方的人低头,借着雨声与斗笠的遮掩,在褚归颈侧耳语:“我们刚刚像不像在拜高堂。”
潘中菊的斗笠一直拿在手里,及时挡住了雨,贺岱光左右孤立无援,成了个落汤鸡,幸亏香烛没被浇灭。
纸钱燃烧殆尽,雨天不用担心山火,一行人出了竹林,贺岱岳走
得慢落在后面,贺岱光随意回头望了一眼,见两人正站着向远处鞠躬。
他眼花了?
贺岱光使劲眨巴眨巴眼睛,再瞅,两人又朝前来了,果然是他眼花了。后背凉悠悠的,贺岱光搓搓胳膊,念了句祖宗保佑。
褚归真是服了贺岱岳,走着走着非说拜了高堂要补一个拜天地,莫名其妙,让人见了怕是得怀疑他俩鬼上身。
整天想一出是一出。
“夫妻对拜我们等会儿回家拜。”贺岱岳语气飘忽,心里满满当当的,困山村不兴给离世的人做牌位,他们上辈子没拜过父母,这辈子终于圆满了。
“谁要跟你夫妻对拜。”褚归低声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