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近乡情怯
船舱里有几条鲜活的鱼蹦哒着。
老翁搬着小板凳,带着斗笠,手里拿着鱼竿。
倒也有几分“独钓寒江雪”的意境。
苏松屹跟着爸妈和姐姐,坐了几个小时的动车才到这里。
“我记得我离家的时候,那时候是春天,村子里的柳树很是茂盛。”
“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吕依依撩了撩耳边的头发,颇有些感慨。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苏松屹看向道路两旁的那些柳树,轻声念道。
霜雪落在那些干枯的柳树上,将枝干都渲染成了白色。
“对啊,妈妈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我还有个表妹,叫做霏霏。”
吕依依莞尔一笑,摸了摸苏松屹的头发,拨去了他发间的碎雪。
“妈,我们多久没来了?”
闵玉婵看着那些熟悉的小巷,有些缅怀。
“五年了吧,那时候你爷爷把他的存折给了我,然后将我的行李打包扔出了门。骂着让我赶紧滚。”
吕依依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当初她不顾父母反对,和闵玉婵的爸爸结了婚。
以至于和父母险些老死不相往来。
老一辈人看人的眼光有时候确实还挺准的,可惜她那时候年轻气盛,固执己见。
后来屡屡创业失败,父母帮她还了不少债务,甚至撂下狠话,要和她断绝关系。
多年后,荣归故里,却也无法避免近乡情怯。
“不知道你爷爷奶奶现在看到了我,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骂我,唉,挺怀念的。”
吕依依一手拎着礼品,一手牵着苏松屹的手,笑吟吟地说道。
上了年纪之后,父母健在,能被骂上两句,可能也是一种幸福吧。
沿着僻静的小巷走了两个路口,沿途随处可见追逐嬉戏的孩童,还有卖糖葫芦的老爷爷和卖米糕的阿婆。
吕依依带着方槐和孩子们来到了一个很整洁干净的院子面前,敲了敲门。
“爸,妈,我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那道经历了风吹雨打,变得破旧的木门缓缓打开了。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手里拿着一卷旱烟的老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脸上满是皱纹和褶皱,像是经历了千百年风吹日晒,沟壑万千的黄土高原,暴露出了峥嵘和嶙峋的地脉。
沉睡在那些“地脉”里的,是呼啸着,却又无声的岁月。
“得,还没忘记屋在哪儿啊。”
老人悠悠一叹,听来应该是有些抱怨的吧,但或许又渐渐释怀了。
“爸!”
吕依依一时间竟然有些拘谨,见老人盯着她身后的人看,于是往边上稍了稍。
“这回看人还不错。”
老人盯着方槐看了一会儿,缓缓点头。
他眼睛有些混浊,看东西似乎不太清了,瞅人的时候得眯着眼。
“这是方槐,是我现在的丈夫。这是知嬅,我小女儿,这是松屹,我儿子。”
“爷爷好!”
苏松屹和方知嬅很礼貌地递上了自己带的礼品。
“爸,听依依说您喜欢喝酒,我给您带了点酒,还有好烟。”
方槐拎着茅台和软中华,笑着道。
“都进来吧。”
说罢,老人便背过身,朝着里屋走去。
他的背驼得厉害,脊骨像是被某种无声却又无法抗拒的力量压弯了。
“爸……”
他步履蹒跚的样子,险些催出了吕依依的眼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老人变得这么瘦小了?
就像缩水了一样,被岁月野蛮地抽空了强健的筋骨和血肉。
荒草萋萋的流年里,他和老伴守着这屋子,等着她扣响那扇门,等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