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二章
与严春你一句我一句说着军中的事,严克倒成了那个局外人。
严克想,他的父亲与哥哥是否也会偶尔聊起他?
严克冷哼一声,大概是他想多了。
昌伯在和严春在那扯闲,目光却始终落在严克身上。严通儒的这四个儿子里——他最看不明白的就是严克,文文弱弱的,未免太不像严家人了。
严克也察觉昌伯在盯着他瞧,昌伯好像是在琢磨他,但究竟在琢磨什么,也只有昌伯自己知道了。
昌伯没有冷落严克很长时间,他拍拍严春的背,“老二,出去吧,老夫还有事情要办,出门,把门关严实,不要让人进来。”
严克心想,总算点到正题了。
严春走到门外,用关切的目光盯着自家公子,门轰隆隆被他关上,连带着院子里的光也被挡住。
天光不照宗祠,唯有幽幽烛火,将人心煎得滋滋生油。
昌伯解下腰间的佩剑,举到燃着烛火的牌位前。
严克认得那剑——父亲的佩剑——从不离身的。
昌伯的声音浑厚低沉,一字一顿道:“见剑如见父,严克,跪下!”
严克一抓袍子,双膝砸在地上,不仅跪了,还行了叩拜大礼。
金黄的烛火跳动,将士兵们的脸照得蜡黄暗沉,他们不言不语,不行不动,如庙里的泥塑金刚,冷眼瞧着尘世间的某个宗祠里所发生的一切。
昌伯继续说:“祖宗在上,父剑为证,老夫代父行责,为严氏第十九代重孙——严克,行次丁之礼。”
搞这么隆重,这么神秘,就是为了给他庆生?
严克惊大于喜,身子连着脑子一滞,反应过来后,赶紧跪直身子,伸出手臂,交错手指,行士冠礼。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父亲突然注意到他这个最不起眼的小儿子?
严克心里犯嘀咕。
昌伯祝:“令月吉日,吉月令辰,弃尔幼志,顺尔成德。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昌伯走到严克身后,象征性地抓了一下严克的头发,绑上一根额带。带子系好,昌伯又绕到严克身前,从一个士兵手里取来一个包袱,“这是你父亲给你的成丁礼,打开看看。”
严克打开细长的包袱,里边是一支狼毫笔。
昌伯说:“你父亲在北境亲手猎下的一只黄皮子,掺了你的胎发在里边,望你成贤成圣。”
呵,哥哥的胎发都被束在红缨里,怎么到了他,却是一支笔!
严克努力克制自己的气力,才没有把那支笔折断在手心。大概是他的笑太假了,昌伯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第二件东西。”
又一个士兵出列,捧上一个又轻又小的包袱。昌伯翻开包袱的边。严克抬目一看,是一柸稻米。昌伯抓了几粒握在手心,双手合十,轻轻交错碾轧,随后摊开手掌,捧到嘴前,呼气一吹,便把轻如鸿毛的稻米壳全都吹到了严克脸上。
严克觉得莫名其妙,一种被戏弄的感觉油然而生,但他忍住了,神色也只是略沉一沉。
昌伯说:“有麦无食,有穗无籽,你受奸商蒙蔽,送的粮食填不饱将士们的肚子!”
严克觉得那稻米壳比战场上的箭还要利,割得他头破血流。
昌伯轻叹:“你年纪还小,不了解那些奸商小人的下作手段,这事你是好心办坏事,怨不得你。”
严克问:“这话也是父亲说的?”
昌伯凝着严克,没有回答。
答案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