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哥哥,是我
天般的状态突然洞开。
他知道槐里沦陷,知道图璧惨败,知道云乐舒与君亦止两人面对岳国强敌,必定步步艰难,却不知究竟有多难,难到她竟撇下尊严,嫁予敌国为妃。
“舒儿,我无碍,这伤假以时日还是极可能痊愈的,你别担心。”他虽看不见人,却敏锐地朝着岳暻说话的方向,言辞肃然,“女有家,无相渎也。舍妹乃是有夫之妇,岳君横刀夺爱,是何道理?岂不知‘非礼之礼,非义之义,大人弗为。’的道理?”
分明是阶下囚,却铮铮铁骨,不卑不亢。
岳暻冷眼觑他,对他的无礼尚算包容,“桴鼓相应,两相情愿之事,如何能说是横刀夺爱?拿一个皇后来换三年边疆无虞,一纸和议书,图璧不觉得有什么,阁下又在忿忿不平些什么?”
他这番话极有针对,仿佛送云乐舒和亲,是君亦止亲自做出的选择。
云浈稍稍偏头,显是不可置信。
云乐舒轻声道,“不,是我自愿的。哥哥不知,伯尧在槐里中奸人恶计,受伤中了毒,我走时他仍在昏迷,全然不知此事,我亦庆幸,他不必清醒着夹在两难之间,被迫做出选择。”
她该委屈的,却一字一句,轻飘得像在述说别人的故事。
岳暻眉微挑,暗自轻嗤。
云浈想抱抱云乐舒,却终究只是拿自己掌心去贴她的脸。
她没哭。
沉默少顷,一滴泪却洇湿了他缠缚双目的纱布。
他的舒儿合该安常履顺、无忧无虑,与心上人两情缱绻、白头偕老,如今却怎么背着沉重枷锁,为旁的人献祭出自己的余生呢?
她明明是那样娇弱的姑娘,怎么能扛得起这如山的国仇家恨?
碍于岳暻在前,两人说话未说得彻明,云浈却什么都明白了。
岳暻以君亦止和他的命,乃至图璧国土、百姓安危作伐,是为逼她心甘情愿入岳。
他像一只淋了雨的仙鹤,毛羽全披垂下来,语气自责,“是哥哥不好,没能护好舒儿。”
反而令自己成为岳暻掣肘她的工具。
云乐舒忍泪,“舒儿会自己照顾好自己,哥哥勿要自责,等来日你双目恢复正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岳暻不耐烦听兄妹二人真情流露,更不愿再听她为君亦止辩解半句,按住圈椅把手站起,踱步到门外。
不知过了多久,岳暻肩头都落了绒绒一片薄露。
他负手而立,抬头看了眼天色。
月没参横,时候不早了。
门里走出来个单薄身影,岳暻迎上去,“你们兄妹两个,话说完了?”
她点头。
“那便回宫吧。”
她又点头。
两人一同往外走,才出院门,她脚步虚浮,一脚踏空,整个人就要栽倒。
像盏熬尽了油的灯,忽然要灭。
岳暻臂长手快,将她扶住,不顾她乏力的挣扎将人打横抱起,送入车内。
一直到送她回吾乡山房,他都不肯放手。
她困在他怀里,明明疲惫至极,却仍问他,“我人已到岳国,把我兄嫂放了吧?兄长闲云野鹤,行迹天下,过不了这样的日子。”
“你听话,时候到了,孤自然放他们走。”
“什么时候才算‘时候到了’?”
“这要问问你自己。”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仿佛这场对话本就不存在。
岳暻抱着她径直入吾乡山房,看着宫人将她安置好,本想离开,却又不舍,便在床边坐下,静静瞧她。
迎娶她的这一日,他期盼得太久。
他终于在世人眼皮下,以两国为证,把心爱的姑娘揽至身侧。
不再是藏在角落里不见天日的贪恋,不再是不敢宣之于口的隐忍,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黄粱梦。
这一次,她名正言顺,成了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