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话巴山
淹的目光转向了右边,一只个头近半人高的秃鹫停在枝干上。暗黑色的羽,尖利的喙弯钩一般,两颗生猛的眼珠子正毫不懈怠地摄入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 沈无淹解释道:“长老们已知道我们到了,派了秃鹫来护我们进村。” 说是护送,其实就是羁押,这小破村竟也喜欢玩些虚里八脑的形式。 虽然被监视周身不舒坦,但她这时候倒宁可跟人斗,横竖不过是一刀毙命,没那些个无休止的长痛和疲软,磨人心力,还不知道朝谁反击。 忽然多了个牢头,所有人的话便少了许多。 尤其是燎叶,彻底哑了声般,火堆边上也紧紧地将自己环抱住,甚至还不时打个寒颤,好像和煦的阳光没有落在他身上,火焰只是晃个影儿,哪一样都没有温暖他。 休息了一阵,他们又上了路,像三个人犯,无声地前进,快入夜时默默寻了地方歇脚,等着翌日的天明。 沈无淹甚至都不用费心守夜,秃鹫自动承担起了所有的职责,像极了行刑前最后的挥霍和纵容。 明日便要进村了,李及双知道凶多吉少,一时也睡不着,便跟沈无淹围在篝火旁说话。 有的没的扯了一通,沈无淹才坦白:“公主,我是逃出来的,这次回去免不了受罚,公主若有机会离开便不要逗留。我自有办法再去寻你。” 她多少也猜到了,没有思乡的眷恋,甚至回去的愿望都生不起,多半与她无异。 但他说得轻巧,口中的受罚听上去不过是微小的惩戒,但若是逃出来的,村里人便不太可能轻饶。 “为何要逃?你在山下也有帽匠吗?”她问,想用那个帽匠的故事活跃一下气氛。 因为如果他不是为了某个人出逃,便是为了自己。 若是为了自己,那背后会藏着什么她不敢细想。 沈无淹一时没听懂“帽匠”二字,只不过思索疑惑了半会,她的眼神便像长出尖刺的徘徊花,势头不对便要蛰过来。 “没有猫浆。”他脖颈一凉,赶紧澄清,完全放弃追问这两个字的意思。 李及双已看出来他根本没搞明白她在问什么,只道:“那为何要逃?” 沈无淹不敢慢慢答,从头便开始坦白:“我父母因病早逝,是执社把我养大的。但我总觉得自己不是村里的人,幼时记忆都没了。” “他们待你不好?”李及双问,皇姐们对她不好,但她可没怀疑过自己不是公主。 沈无淹抿了抿唇,才松口:“大部分时候是好的,有时不太对劲。” “譬如?”她追问道,丝毫不给他喘气的余地。 “我经常生病,每次病症都不一样。巫医看过后说了病名,但我偷偷查过,根本对不上。生病后,长老们都会特许免除我练功和干农活的事务,其他人从没有这种待遇。” 她点点头,毫不迟疑地肯定:“你的猜测没有错,恐怕有一群人在骗你。” 宫里也有过类似的手段,妃子之间姐姐妹妹称呼得亲切,白刀子暗中一捅,谁都不晓得凶手是谁,但凶手总是特别关注这件事。 沈无淹的神色黯淡下去,这句话不必说,他肯定是很明白的,否则不会逃走。 “你觉得有家人在突西?”她转而问,细细端详着他,他虽轮廓分明,眉目疏朗,却没有胡人深目高鼻般凌冽。 他摇摇头,“是我师父在突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