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室
严芝翎穿着件长及脚踝的青绿色夹层道袍,脚上套了双松散的杏白色云袜,浑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只有发髻中缀的一支玉簪。 她自顾自走进兰加志的茶室,迅速合上身后的竹门,动作随性且自然,隔着一张茶案与他对面而坐。 之前是没见过的。 兰加志收起藏不住的那一缕茫然,与眼前的中年女人对视,她有高耸的颧骨和鼻峰,还有精明的吊梢眼,额前垮下来的头发带着自然卷曲的弧度,身上那件道袍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延展,极度合身。 脑海里穿过了无数想法,他猛地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试探着:“董夫人?” “严芝翎。”她纠正,伸手拿起小炉上的水壶,倒了半盏给自己。 “实在失礼,不识得是董夫人。” “都说了,叫严芝翎,坐啊。”她说着举起茶盏一口气饮了,“这个好喝吗?” “甜的,不知道水里泡的什么?”兰加志忍住浑身的闷热,站在案前不肯坐下来。 “水?”严芝翎挑了挑眉毛,似乎发觉了对方现在很热,笑着摇了摇头,“这是涪城酿,午后便一直在炉子上煨着,酒气发散了,更甜了。” 兰加志愕然,怎么从茶室的茶壶倒入茶盏里的是酒呢? “兰大人来的也是时候,我在昌衢城有个香樟小筑,挨着那个湖叫湫泊,今年产了藕,酿了几坛子酒,也没剩多少了。”严芝翎说着,又为自己斟了一满杯。 如芒在背,兰加志心跳得更快一些,在相府一间封闭的茶室内,与当朝从一品诰命夫人饮酒,说出去怕是没有人会信……这可如何是好? 正当他手足无措时,茶室外传来管事董泰的声音:“家主,大人的鞋袜烘干了,拿进来吗?” 家主?难道董相在隔壁吗? 却见严芝翎用小拇指的指甲刮了刮额角,抬高嗓门回到:“放门口吧,兰大人还得多呆一会。” 主仆间的一问一答过后,兰加志在脑子里疯狂回溯刚刚进的当真不是严府吗?可是这管事确实随主人姓董啊。 “我还以为,杀得了焦蒿的人,多少该有点眼界,也不过如此啊。”严芝翎说得淡淡,表情较之前垮了不少。 这话像箭一样扎进兰加志胸口,可是眼下他也来不及想了,只想快点从这里脱身,“夫人,你我这样……呃,兰某告辞。” “我与你怎样?”严芝翎的语气猛地冷了下去,“怎么,兰大人今日来,无论在我府中与你相见的人是谁,不都见不得人吗?” 他愣住。 当然,他今日来,本来就见不得人。 “见子礼或者见我,有什么区别?”严芝翎的坐姿愈发随意,索性扯掉了脚上的袜子,将赤脚露出来,“为了迁就你才多套了袜子,哪知道你是这样的木头。” 瞧不起看不上,她当着面就这样直接吐到兰加志脸上,贴墙站在门边的他反而冷静了一点,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东西,深吸一口梅花沁脾的芬芳,重新坐到茶案面前,视线一直避开她露出来的双足。 “之前我与一位小友在香樟小筑赤脚踢湖水,可没见他如此避忌啊。”严芝翎再倒一杯涪城酿给他,“兰大人冒雪前来,肯定有许多事要讲。” 当然,这些事都是准备讲给董相的。他啜了一小口酒,他自知酒量差,实在不敢再多饮下去。“原本确实有事的……” “啧。”严芝翎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个音节,不满的情绪累积到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