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鹤
“徐大人,五更天都要过完了,还带着士兵满城跑呢?” 城北,屠家军旧校场。 陆骢与第一次在军营外所见不同,此刻并没有穿着他绯红的官服,而着了一件即便在夜里也幽然反光的皮毛大氅,棕褐色的狐狸尾做的领圈在风里仿似活的一样。他依然是那个抱手于腹的闲宜姿态,开口皆是字正腔圆的帝京口音,烈烈风中竟透出一股贵气。 徐一品在北荆王府受高人指点匆匆穿城而过抵达城北校场,没想到,提刑大人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 看来,玉泉城里的官官勾结,竟无一例外。 “陆大人不也为着焦大人殚精竭虑吗?” 棠梨在陆骢身边绕圈,徐一品没有下马,举目看见校场中心用石砖拼成的八卦阵,已经被衙役用铁锤敲碎,地面凹陷下去几尺有余。 陆骢并没有因为棠梨的贴近而显出一丝恼怒,只是淡淡地说:“陆某爱犬走失,听闻最后是出现在了校场附近,与那畜生近十载的情分,不得已漏夜来找。徐大人莫要见笑了。” 徐一品勒住棠梨,冷笑道:“可找到了?” “尚未。怕是死了也未可知呢。”三州提刑司与玉字军军师目光相接,双方都没有躲闪之意。 “徐某告辞。” “等等。” 棠梨刚刚迈出两步便被陆骢从后叫住,他行至马儿身侧,依然是怡然自得的语气说:“大厦将倾,徐大人这般过人才智,可要想好退路啊。” 这世间最后一丁点袁氏的血脉将被埋在玉泉城地下,从此以后,便再无玉字军。 “哦?陆大人可愿为徐某铺路?” 徐一品背后不远处站了一排手持火炬的步兵,陆骢抬头看他的眼睛,却在背光里看不真切。“陆某定当为徐大人出力,朝堂之上相互提携。” “家父为徐某取名一品,当然是希望有一日徐某能官拜一品。”他在马背上俯下身,拉进与陆骢之间的距离,两人都清晰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不知道陆大人能否做到呀?” 陆骢皱了皱眉,后退了两步,山羊胡子的末梢下垂了几分,语气骤然冷了下去,“徐大人慢走。” 布满血丝的双眼慢悠悠睁开,他看到了尖尖的帐顶映射炭火跳跃的红光,除了燃烧的毕驳,还有化雪在帐布上的嘀嗒。他想伸手揉一揉酸痛的脖颈,却感到一小团温热紧紧抱着他的小臂。 他艰难撇过头,看见女医官脏兮兮的小脸。 她睡着了,娥眉拧在一起,枕在他缚了臂甲的小臂上。 津蕤小心翼翼转动上身,用另一只手轻轻擦去琼瑛脸上的污渍,定是煎药的时候流眼泪,把炉灰和了一脸。他虚弱地笑了笑,想继续伸手摸摸她用树枝胡乱盘起来的头发,却被忽然冲过来的红色人影吓了一大跳。 “苍天有眼呐!我的亲哥,你可算醒了!”眼睛下一大片青黑的州丞大人趴到榻边上,吓醒了疲倦的医官。 “我……”他想开口,却觉得嗓子里刀割一样的疼。 “蕤蕤。”琼瑛弯弯的眼角凑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烧了,没事了。” 他瞥到她虎口上缠绕的绷带和干涸的血迹,“你这……” 琼瑛扯了扯袖口把手遮住,笑着说:“没事没事,被药闸划破的。”转脸对着刘州丞说,“去盛点淡盐水来。” “诶,好嘞好嘞。”刘成胜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圆润身形麻利地往外跑,袍子角尽是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