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孟尺素从来没有杀过人。 她在家里算不上娇生惯养,但是也总是被保护的好好地,虽然知道女性独自出行的时候要保护好自己,但是毕竟从来没有直面过这世界上的恶意。 那个时候听说海盗两个字的时候,虽然也的确害怕,但是并没有什么生命受到威胁的真实感受,也完全想象不到,明明上一秒还鲜活的一个大好性命,能转瞬间失去体温,冷冰冰的倒在一边在没有生命反应。 可是就像是那一年她小舅舅鲜血淋漓躺在床上一样,不知为何她一瞬间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死亡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在那把死神的镰刀高悬在头顶上的时候,没有人能不为这样的威胁而感到动容。 但是绝大多数人只是对死亡这个过程感到恐慌而已。 想一想,那些一步一步走来的岁月,那些还没双脚踏过的河山,蝼蚁尚且偷生,人类对生命的向往更加是一种飞蛾扑火的执着。 可是当死亡真切的发生之后,活着的人们往往会忘记那种先前还如鲠在喉的恐慌,转而变成对既定事实的无可奈何,以及家人离世的哀痛,感情深厚点的没准还能痛不欲生,但也只是‘不欲生’,没几个人能做到真的‘不生’的。 孟尺素和霍清录的交情深厚吗? 恐怕并不见得。 她们流落到这个岛上还不足一个月,每天为了生存已经费尽心机,谁还会想着趁这个时候发展发展感情——哦,可能确实有那么一点感同身受,然而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 所以孟尺素见到这个孩子倒下的那一刻并没有悲痛欲绝,只是被这样快的死亡冲击茫然无措,甚至没有真实感。 可是那具躯体迎着面倒下来的时候,孟尺素染了满手的血,血上是那个人灼烫的体温,和一点一点冰凉的躯体形成鲜明的对比,让孟尺素从恍然无措中接受了现实。 接受了这个人正在迎向死亡的事实。 她滞住的头脑终于后知后觉的开始运转,想起来,这个孩子会死是因为为自己挡了一刀——她想嘲讽,嘲讽这个孩子灼热的天真,挡了这一刀还会有下一刀,终究她们两个人没有能逃脱死亡的结局。 所以这一刀挡下来,毫无意义,不如多砍几个人,在黄泉路上留着给自己作伴来的更加愉快。 可是她没办法嘲讽,那样不顾一切的死亡,是他用生命换来的生的希望,单纯炙热,谁也无法否定这一点,因此她只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并开始思考自己接下来应当做些什么。 然后就在这样的电光火石之中,她恍惚间想起了什么。 那是一场绝望的逃亡,在绿色的眼睛下面,被盯住的绝望。 她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她手上最大的倚仗。 那双带血的手划过最后一个幸存者的面孔:“地狱是什么滋味呢?要不然你下去陪陪他,在托梦告诉我,可好?” 那个女人已经哭的涕泪横流,恨不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见到这个女人,从来没有跑到这里不自量力的挑衅。 可是愉快地狩猎者仿佛并不打算给她这样的机会,在绝望笼罩的深渊当中,这个女人终于想到了什么,大声哭喊着:“别!别这样,我会、我会开船,我可以把你们送出去!你们、一定只是沦落到这里来的对吧……总该让这个孩子回家安葬不是吗?” 孟尺素准备杀人的手停下。 是啊,离开。 她不属于这里,可是那个孩子是有家的——就算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