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在家的日子

回家前几天，我给陆月打电话去，她还没开口，我就带着哭声大声地对她说：“小陆月，我在省医院，我妈妈生病了，我在贵阳两个多月了，妈妈生病了，鼻咽癌晚期了......“我语无伦次地说着说着就蹲下去哭了出来。　　我曾过过很多难熬的日子，在昆明因为做手术那里痛得走不动蹲在大街上哭，也曾因为胃痛得打车的力气都没有而蹲在大街上哭过，还曾不争气地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而委屈地在班主任的课上也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可我真的从没想过，我的人生竟要不只一次地蹲在大街上哭，而我哭的时候，却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那时候的我真的很需要她，尽管我们只是在六中补习的时候才认识的，尽管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才一年。可她是我最最知心的朋友，在某种程度上，我总觉得，只要她在，我就会不那么天天哭了。　　第二天，她打电话跟我说:“程，我跟辅导员请假，辅导员不批给我，疫情期间学校不给批假。”说完电话那头就哭出了声。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为了我去跟辅导员请假，我的心里竟感动得说不出来——天赐我一个好朋友，让我在那么难熬的时光里有了些许的慰藉。　　电话挂了以后，她发信息给我说：程，我好心疼你，短短两年的时间，要你去经历和承受那么多的事情。一想到你经历的这些可能我一生都不会经历的事情我就好心疼你。程，别人都说世上没有感同身受这种说法，我无法体会你现在所受的苦，也不知道那么长时间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可当我能够去看你的时候，我一定让你就站在那里，然后拼命地向你跑去。”又跟我说：“阿程，差不多的人生中，时而也会有闪闪发光的事情，所以你要留意去抓住它，好好装在自己星星的兜里，可以拿出来看看你的那些星星，就能陪你度过那些艰难的时光。”　　我很感激陆月对我所说的那些话。她的那些话把我拉回了现实的生活里，给了我勇气让我面对生活和眼前的艰难时光。　　回家的时候，在火车上我递给妈妈牛奶的时候，我又看到了妈妈眼睛里打着的圈，红红的血丝和不曾被妈妈察觉的一直不停地在妈妈眼睛里上下转动的眼珠。我被妈妈眼睛里又出现的异样惊得说不出话来，一路上虽然我不停地跟妈妈说话，我却再也不敢去看妈妈的眼睛了。那时一种恐惧，我怕自己真的会失去妈妈，同时我的心里却莫名地憎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什么都不能为妈妈做，我看着妈妈的眼睛我就好心疼她。我只是看着妈妈的眼睛心里就痛得不知该怎么办，那妈妈呢？妈妈每天疼着、受着，妈妈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回到家没多久，妈妈的头发就开始大把大把地落了，我走到妈妈身边，低低地跟妈妈说：“妈妈，去剪了吧，我们去把它剪了。”妈妈听我说完后愣了好一会儿，天知道当时的我是有多么地狠心和不孝。　　在理发店里，我就那么呆呆地看着理发师的那双手就那么若无其事地剃光了妈妈的头发。妈妈看着镜子里的、那个没了头发的自己，然后站了起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把手放在哪里。我看到了妈妈眼睛里的惊慌失措。老天啊，你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对我。我只知道自己曾经看过电影里面因为化疗掉完头发的癌症病人，看到他们的生老病死我不知道这样撕心裂肺的痛苦，有一天也要叫我来受着的。电影里面是没有自己的亲生女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头黑发落地的呀。曾经看的电影只有自己会感动得哭的场面，却没有要自己去痛得哭的情节。难怪，难怪小陆月要跟我说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那种要失去至亲的痛，不经历的人，又怎么会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