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何调料。 到了第三天晚饭时,无法忍受淡味的小十七在对盐和花椒的渴望中失去了理智,她一推碗筷,头向手臂间一埋,久久没有抬起。虚扫了一眼,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儿,她的肩膀开始一抽一抽,鼻翼吸气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是在哭泣。 虚的神色一下子凝固了,眼底血色流转,浓稠暗涌,心跳仿佛不受控制地停止一般。他轻柔地将她抱到腿上,揽入怀中,用最为和缓的声音对捂着眼睛的小小一团做出妥协:“也罢,三日已然足够。” 十七肩头一滞,虚接着问道:“你想吃什么?” 十七兴奋地抬起头,眼角干干的,眼圈也没有红,被养得稍显圆润的脸上笑逐颜开,菜名好似被默念了千百次一般脱口而出:“青花椒鱼片!” 她是假哭。 阴寒的风自山谷呼啸而上,灌入山巅的庭院内,灌入被沉默凝固了时间的和室中。十七面上心底的喜悦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不曾来过一样,她皱眉疑惑不解,还有一丝惶然无措。伪装和表演是生物的本能,她无师自通地装过那么多次可怜,装过那么多次生气,装过那么多次懵懂无知,他都没有生气,可为什么第一次装哭便有如此不同寻常的反应? ——他的心情,已经达到“可怕”的程度。 “你也如人类一般,善于欺骗。”虚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扭曲挣扎,裂出幽渊深不见底的缝隙,卡住腰固定住她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仿佛已经嵌入血肉,融为一体:“不如说,你就是善于欺骗的人类。自己立下的约定,转瞬便能抛掷脑后,丝毫不去遵守,破除得干干净净。” “因为你没有永劫的痛苦,所以不必考虑失去的空虚。” “因为你有死亡做出终结,所以不必承担背诺的后果。” “约定的枷锁,不过是对我一人的谎言,套在我们的咽喉之上,杀不死我,却可以杀死你让你逃脱。让我被套住脖子枯等绝望,如同一头愚蠢的家畜。” “所以我将丢弃它,就像你丢弃生命一样轻易。” “何况,那个约定不过是和另一个‘我’擅自的许诺。” 最后,他轻轻说道:“……那时你问我,要不要把你变得一样,我决定重新考虑。” …… 假哭的任务很圆满,无论是真正骗到人的“哭”还是被主动暴露的“假”,但小十七已经假哭变真哭,正在货真价实地抽噎。浓重的阴郁之气并没有从虚眼中减退,气氛一直如寒霜般沉凝。 十七额上冷汗直流,已经感受不到腰侧的存在,看了沉默不语的虚一眼,伸手覆上腰间铁箍一般抓握的手背,力气便缓缓地撤走了。她站起来收拾碗筷,脑海里回荡着他方才的话语。 忽然她抬头,直视虚蛰伏于黑暗中危险无比的眼睛,问道:“你说的背诺者,是我吗?” 虚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微笑,眼窝投下深沉暗影,俊美的脸显得病态,甚至达到扭曲的程度,他用低沉苍老不符合面容的声音反问道:“除了你,还有谁?” 可她没有丝毫记忆。 “虚,你是因为我假哭而生气吗?” 一个几岁的孩童质问流转千年的存在,本应是一副绝不存在的画面。虚闭眼,他并不是因为假哭而生气,他是因为被假哭欺骗而愤怒,那一下牵引出陈年旧伤,与未及修复的绝望。 “你可以忘记过去的一切,可以欺骗所有的人类,可以继续拙劣的演技。”虚缓缓说道,仿佛一个垂垂老者交代病中遗言,又如同一只噬人恶鬼垂涎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