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鬼（上）

不对，好像还不是很清醒，她可不记得有人背后长着闪闪发光的鳞片。她有印象在别人家的电视里看到过一部叫做《盗梦空间》的电影来着，梦境一环套一环，重重相接，像个无底洞一般。

在一片灰蒙蒙的视线范围里，她的一双夜眼盯着那处格外瞩目的亮点一动不动，脑子里却在盘算着自己是不是掉进了第二重梦境里，灵活的眼珠扫视四周，与醒时的船舱别无二致，觉得塑造得还挺逼真。不过，后背以及手脚关节处披覆鳞片，甚至长出类似于鱼鳍一样的部位的，不能算人了吧。

“啊——”

一声惨叫，耳畔熟悉的呼噜声在此刻停息，万籁俱寂，浮在空中的是一阵诡异的沉默和急促的呼吸声。端儿下意识地吞下口水，感觉划过喉咙的水声都在骨头的传导下放大数倍，如亲临恐怖电影中的密室，于无声无息处，潜藏着怪物。

“谁啊这是，不睡觉喊什么？”一个带有睡意的喑哑嗓音，出声那人没有意识到境遇的紧迫危及，咂摸两下嘴巴，翻过身便又起一阵鼾声。

而发出惊呼的那名船员看着面前披覆鳞甲的人，在僵硬了一瞬后，似受到惊吓一般从床上连滚带爬地跑开，边跑边喊道：“别睡啦！别睡啦！海鬼！有海鬼！”

声音吓得变了调，如同一把利刃划破了方才试图维持的平静，周围彻底没有多余的声音了，唯有那率先跑出去的船员重重地踏在地板上的闷响。

这帮经验丰富的船员听到“海鬼”二字，好似默契一般，屏住气息，实际上却皆是惧怕的惶惶不安，紧抓着被角，在被窝里抖成了筛糠，心里边宁愿是那人做噩梦发疯了，也不愿有只海鬼在他们床边立着。

黑白时代的老电影开始放映下一幕了，他们口中叫做海鬼的怪物，转过身来，在端儿的夜眼里一阵乌蒙蒙的光斑闪过，隐藏其中的是一张狰狞可怖，满是鳞片的脸，尖牙利齿，从口腔里冲出来，一对眼距相差超乎常人的死鱼眼，像两颗昏黄的灯泡一样，一经锁定，便能让人骨寒毛竖。

糟糕！不对劲啊，你秃子的，这可不是梦啊！谁脑子里能想像这么奇葩的怪物。

端儿缓过神来了，而那伫立在原地的海鬼也缓过神来了。她记得听人提过它是海里边的怪物，它的脚掌好似沾有海水一样在地板上踏出一串水印，却有些不如人一样行动方便，快，但是双腿活动得十分奇怪。

端儿借着身形小的缘故，四肢像是爬虫一样在床铺上缓缓移动，连同一贯坏事的尾巴也夹在了身子底下，她朝着海鬼离开的方向看去，从舱门外溜进的一束月光，让视线里多出几分色彩，也叫她辨清了他骨骼较大的脚趾里那薄如蝉翼的脚蹼。

她轻轻落地，掩在阴影里，紧抿唇瓣，绞尽脑记地想对付这个怪物的对策。她的呼吸亦乱了套，实在不知乖乖待在船上也能出事。怎么办？船上都是普通人，一众能打的都下海斗里了，渔船空间不大，四周又全是海，她该怎么把海鬼赶跑，这船上可还有什么武器？对，武器，她记得阿宁带上来许多物资，就放在角落里，里面说不定能翻出一两把枪来。

紧急时刻，她也没必要再隐藏什么了，当即变成了人形，跑到堆放物资的箱子那，挨个翻找，不成想，大半箱子空空如也，她心寒了一大截，明白是阿宁他们带到了墓里，没有考虑到海面上的小渔船亦会遭遇危机。她心急如焚地都快把自己的唇肉咬破了，还得紧抓一丝期冀，一阵细细簌簌的响动，终于惹来了剩下那几个逃避迟钝的船员的注意。

“你……你又是什么怪物？”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端儿拧眉去看，只捕捉到三个黑糊糊的影子，远远地看着她，像是僵成了塑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