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疴
” “您就再诊诊,再好好诊一诊,万一诊错了呢?”郑大龙不肯让。 大夫叹了口气:“这样,您先去准备些煎药的柴火药缶,我给这姑娘先扎几针,稳住伤情,最不济也少遭些罪。” 将郑大龙支出去,大夫左右四下张望一圈,扯扯卓潇的衣袖,小声问他:“小公子,你和你这姐姐可是被那贼头掳来的?” 他也是犹豫了一番才下定的决心,脸上还残留着一点畏缩和恐惧,目光却坚定:“可需要老朽帮你报官?或者联系家人想法子救你们?” 卓潇哭笑不得。 感情这老先生是把他和高姐姐当成郑大哥绑来的肉票了。 不,不光是肉票,听他刚才说的话,他大概还把高姐姐当成了…… “烟波山这地儿是不好活,尤其像你这样的文弱人就更艰难了,可你千万莫觉得你姐姐在这贼窝里当压寨夫人你们姐弟俩就能过什么好日子,”果不其然,大夫低声劝,“你这姐姐生得是貌美,可这些土匪们没良心的,她心里郁结,身上还有伤,是那贼头不知怎的虐待她了吧?” 不存在的,他不敢,而且他也打不过。 “你姐姐眼看就要不行了,方才我暗示他早些放你姐姐走他也不搭茬,显然是不愿意的。” 不,您想多了,他纯粹就是傻得听不懂。 “你姐姐心有沉疴,若能解开心结,未必不能有一线生机,可若再这般拖下去,那就真的是药石罔效,神仙难救了!” 这一句卓潇听进去了。 那就是还有法子救。 不过沉疴和心结…… 他回想着自自己初见高少怀以来的种种细节,疑窦丛生,一时理不清思路。 见卓潇迟迟不应声,大夫只当他是怕了,老先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看了他半晌,叹着气走了。 卓潇兀自出神之际,半路察觉不对转回来猫在窗户下面听墙的郑大龙沉着脸走进屋,一言不发,径直弯腰把高少怀抱起来放到炕上,自己一屁股坐到了炕沿上。 “我看着就这么像个恶人吗?”他问卓潇,语气有点不忿,也有点委屈。 卓潇被打断思绪,一时叹为观止。 你像不像个恶人,自己心里没数吗? “我曾经也是好人家出身的。”郑大龙看起来沮丧极了,“直到二十年前西域那个什么‘天境’打过来,中原武林那些有名望的大派和他们在烟波山打了个昏天黑地,我爹娘爷奶那会儿在山脚下开个茶水摊子,为了养家糊口,哪怕外面不太平也每日出摊。” “可有一天他们没回来,我等到半夜,憋不住出去找,在茶摊边上找到了他们的尸首,不知死了多久,早凉透了。” “然后我就没家了。” “小高姐救过我的命,现在她也要没了,我……” 他垂着眼,头顶上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卓潇张了张口,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太徒劳了。他想。面对这样的事情,他说什么都太徒劳了。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盖住了郑大龙撑在炕沿上的手。 “你现在有家了。”女人的声音很平静,明明因为虚弱又低又哑,却偏偏又着一种十分笃定的力度感,让人一听就忍不住信服,“寨子里的兄弟们都拿你当大哥。” 她是强撑着睁的眼,此时不过说了几句话,就显而易见地衰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