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齐韫此番并不是出于所谓的怜悯或愧疚,他不曾真的信她。 沈怀珠逾月前入这宅院,至今还未曾踏出过府门半步,她日日循规蹈矩,平淡无奇,此处似乎成了她最为游刃有余之地,平素里的确看不出什么。 所以他有心将环境换上一换,一方与原先宅院完全不同的天地,作为闺阁千金的沈怀珠,会是如何反应? 可如今行至军营内部,齐韫突然有些后悔。 原因无他,这一路走来,沈怀珠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除却因为这群兵卒太久没见到过女人外,更多的是好奇沈怀珠的身份,以及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从营外到军帐前的草亭下,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巡列的队伍变长了,穿梭的士兵变多了,就连多跌几跤的也不再少数,一群人来来回回,就绕着他们二人转。 齐韫耐性告罄,偏头用余光扫去一眼,攘攘处瞬间安静大片。 众人作鸟兽散,很快为他们腾出清净。 半口气未歇,一道脆丽的嗓音先斜刺进来。 “又是你这个勾……”对上一旁的齐韫,杨云婵堪堪收声,转口道:“沈怀珠,怎么又是你!” 未等沈怀珠反应,身后紧接着传来斥责:“云婵,我与阿爹平日里便是这样教你的?” 身材高挑的妙龄女郎行至跟前,英眉轻拧,眼波斜横,手中剑鞘与鞶带勾玉碰撞,发出清脆的响。 正是杨节使的长女,杨云雪。 杨云婵指着沈怀珠,急声解释:“阿姊,你不知道,她……” “我知道。”杨云雪打断她,“来此之前手下的人都和我讲明白了,说你前些日子跑去齐小将军府上,为难了沈娘子。” 杨云婵理亏,吞吞吐吐说不出旁的话。 杨云雪见此便知情况属实,当即肃声道:“还不快给沈娘子道歉!” “阿姊!” 杨云婵先前所做全为自家阿姊,现今一片好意不被领受,不免心生委屈,却又实在耐不住她的眼神施压,只得硬邦邦道:“对不住。” 说完扭头跑进草亭,独自生闷气去了。 杨云雪深深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沈怀珠还泛着青紫的手背上,内疚之意更甚,主动上去握住她的手,道:“云婵自小被我们惯坏,近些年连我也管不得了,此事全然怪我们,沈娘子你……” “杨二娘子率真随性,想来并非本意,我没有怪她。”沈怀珠回握杨云雪的手,做足了宽柔姿态。 杨云雪如何不感动,情真意切道:“多谢你体谅。” 两人的话将将说完,远处乍然响起欢跃的呼声。 几人循声望去,见群帐外的半边夜空已被火色映红,轻烟之中星点飞燃,嘹亮的军歌随之唱起。 “四海皇风被,千年德水清;戎衣更不著,今日告功成……” 这时,不知哪个胆大的跑来高喊:“齐小将军,别光顾着看美人儿啊,过来跟弟兄们喝碗酒!” 火光下发出哄笑,齐韫扯唇也跟着笑了笑,面上未见恼意。 他看了眼沈怀珠,杨云雪很快会意,“你且放心去,我会照顾好她。” 待齐韫离开,杨云雪便拉着沈怀珠往亭内去,边道:“我听齐韫说,你家中是河西一带的商户,在外做生意时遇上乱子,与你失散了。” 沈怀珠没想到齐韫如此贴心,还帮她把身世圆好,甚是省事,自然顺着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