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行至碧螺池,婵娟已然挂了半树灯笼。 我将自己和梓桑手里那些一并挂上去,轻吹口气,点亮满树灯火。灯火倒映在碧螺池中,便点亮了池水。好看极了。 梓桑一声赞叹:“你这手艺委实不错,改日帮我做上几盏,也给我那园子整些情致。” 我得意地笑:“好说。” 婵娟温了壶酒来,三人就着火树银花围坐石桌小酌。 泼一杯子进碧螺池,托着半边腮,边往嘴里送酒,边看着文鳐鱼在池中又打圈又翻滚,寻思这些鱼也不知是乐的,还是醉的。 自己看得乐呵,不知不觉间喝空酒杯,去提酒壶时,回眸见得灯火阑珊下面,梓桑悠然自得地小口喝着酒,从眼底到唇角,尽含三分倜傥笑意。 不由心生感慨——这老狐狸闭上嘴的样子,还是挺中看的嘛。 可惜是这么个性子,啧啧… 拿过酒壶,给自己斟了杯,再给婵娟和梓桑也斟上。 举起酒杯想起个事,便向梓桑道:“日前朱华来找我,其间不过提了你一句,她那字里行间皆是咬牙切齿的意思,可是你又如何惹了她?” 梓桑闻言,身子歪了歪,左手支住下颚,右手抬着酒杯轻轻晃动,唇边笑意加深几分:“也没怎么她,早些时候那丫头来找过我一回,道是冥府里有个条件还不赖的小郎君缠她缠得紧,叫她不胜其烦。此事诚然归不到我管,但大家相识一场,她既然找上门来,我总不好作壁上观,便好心施了她一副药,叫她回去哄那小郎君服下,便可得了清静。” 我啜一口酒:“如此说来,她还当谢你才是。” 梓桑沉吟着道:“我亦是这么的想法。想本仙多么善解人意,猜到她姑娘家抹不开面,明明是想与我讨要那帐中暖情的药,却故意反着来说,大约是觉以本仙慧根,应该能明白世间女子皆口是心非的道理。本仙寻思,自己也并未负她所望,将手头仅剩的半瓶帐中春与了她,好叫那小郎君缠她缠得更紧些,却不知为何反倒招了她的怨怼。哎,好人难做啊。” 一长串话罢,故作愁苦之态,将酒一饮而尽。 我一口喷出来,全喷在他身上。 他若无其事施术拂干,玩味道:“你们这两个丫头也是有趣,相貌脾性皆是南辕北辙,却能厮耍在一处这好些年。若换作是我,想都不敢想。”倘若朱华是他这副德性,我才想都不敢想。 往前早几年,他和玄洛纵然在诸多方面不对付,却也未到横眉冷对的程度。然前不久,梓桑抽了回大风。 那日他跑来要酒喝,玄洛正出宫去了。他也是好能耐,竟能避开我和婵娟两双慧眼,将玄洛藏了万余年的一坛子陈酿扒拉出来喝了个精光。且不光喝了,酒醉后竟还晓得爬到玄洛的床榻上睡觉。我和婵娟四处寻他不得,以为他自行回了昆吾山,也便没多在意。如何也想不到他竟在霜华殿中呼呼大睡。 玄洛回宫,抓了一个现行。 我在这里八百年间,未尝见玄洛恼怒成那样。他当即便冲去昆吾山头,布下一场霜来,冻死梓桑好些灵芝灵草。为此他两个已很有年纪的神仙大打出手,险未将对方山头翻过个儿来。 自从那之后他二人每每碰上的情形,叫人不敢睁眼看。 看了看全已暗下来的天色,估摸玄洛也该回了,待要哄梓桑回他自己那里去,惊时鸟振翅落在树冠最高处那根枝丫上,鸣了第五回。 一道玄光划过夜空,落地化作雪衣的神君。 玄洛颀立木樨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