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何府
阿元提着装新绸的匣子,急促促的推门闪进来时,已是掌灯时分。
何少音刚在沈嬷嬷的亲自监督下,喝了足足两碗八宝饧粥,又拈了几口乳酿鱼。最后在沈嬷嬷灼灼的目光下,咽下两只透花糍,才把午饭未吃的“罪过”给抵了。
这透花糍是沈嬷嬷的拿手点心,半透明的糍糕包裹着捏成花形的软糯糯的豆沙馅,其中的花形馅儿料若隐若现,故名“透花糍”。
打从第一眼看见食案上摆着的透花糍,少音便心领神会,必要给足沈嬷嬷面子。
故意留到饭罢,已是力所不能及时,连吃两个。
“嬷嬷这么好的手艺,若开个食铺,这辈子不愁吃喝了。”
还要再夹第三个时,被沈嬷嬷及时阻了。
“不怪姑娘打小爱吃这个,刚蒸熟时,隔着屉笼都香。”转眼又嘱咐说:“好吃也不能多吃,今年打春虽早,但夜里还是寒凉,当心积食。”
沈嬷嬷一面招呼随侍的几个女婢收拾盘碟,一面又不厌其烦的叨叨着:“饭要吃正顿,夫人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姑娘可少折腾些罢,让老奴省省心,多几天寿数。”
少音笑道:“嬷嬷常常跟随阿母出入佛寺,诚信正意,自有佛祖庇佑,多寿多福。”
又沉思一番,“阿母身子一贯不好,如今春日里多雨,这病拖拖拉拉,反复无常。看来,要和往年一样,等过了立夏才能痊愈。”
眼见归置妥当,沈嬷嬷复接了话:“要我说,什么灵丹妙药都比不上一个好郎婿。眼瞅着快十六了,葛家郎君若来提亲,可要应允了。说不定夫人一高兴,立时三刻就大安了。”
提到郎婿,就像打到了何少音的七寸,她登时噤了声。
这么多年,郑家舅母背地里没少说她的闲话。
阿母端庄自持惯了,对风言风语只说清者自清,也不与兄嫂争论口舌。殊不知,妇人的闲言碎语,有时足以坏了一个女娘清白的名声。
登门求娶的人寥寥,唯有葛世南一直穷追不舍,三天两头往何家门里钻。若哪一天何家小娘子突然嫁进葛府,也没人会奇怪。
透过窗,看沈嬷嬷领着众人穿过长廊,直到没入拐角再瞧不见时,少音才将视线收回。
前庭方向青烟袅袅,待天光敛尽后,微微透出红光。
那是庭燎之光,是太/祖时期定下的规制。宫中院庭之处不设宫灯,代之以军营里常燃的燎火。每至暮色时分,掌燃庭燎,作照明之用。自此历朝沿用,何府亦然。
这思索间,阿元已经喘着粗气,小脸微红的溜了进来,将那匣子重重放在地上,抓起茶盏一饮而尽。
少音颇迅捷的往窗外横扫一眼,随即合上两页扇窗,俯身去开那匣子。
阿元忙摆手道:“来不及了……葛世嬿来了,只怕这会儿已经见过夫人了。”
“可有人看见你?”女孩追问。
阿元的头摇得极快,“连娘子从后门刚走,我就瞥见葛家的马车往咱府前门的街市上去了,这才跑回来”。
她当机立断,指指匣子对阿元说:“还放老地方”。
心里一边盘算,一边快步走向衣匣,拿出刚绣好的袖衫。阿元手脚相当麻利的放好匣子,和她一起把袖衫往衣桁上挂。
袖衫上的纹饰本就绣得精巧,在衣桁上这么一铺展开来,显得极其华丽。
连阿元这个平日不在穿衣上用心的人也不由赞道:“怪不得连娘子止不住得夸。这可比街上铺子卖的好看多了”。
少音认真掠过袖衫上的种种纹饰,眸光微闪:“这衣裳收了葛娘子不少定金,得名副其实才行。”
说话间,外间院子里已传来几簇笑声。她示意阿元开门,果然见葛世嬿在女婢们簇拥之下提步而来。
“哎呀……怎么绣得这么好”。葛世嬿几乎在看见何少音的同时,余光便被衣桁上的袖衫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