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封山也有月了,这些时候淑椒总是睡不好,从来也吃不下什么,身子便愈发虚浮起来,有时也会不自觉地发汗。 其实她的月事,也已经有好几月都不曾来过了。只是她自己并不十分在意,眼下这时候,便更不可能在这些小事上花耗心思了。 “大当家,雪天路滑,您还是不要出去了。”许知文劝慰道。 “不行,我每日都出去瞧瞧的,不曾亲眼看过的话,我总是不放心。” 淑椒已经很有些呆滞了,总是觉着很累,却也不知道为什么。 连是许知文和金淑椒,都吃不上什么好东西,寻常兵士,便更不必说了。 “昨天不是说见月领着几个人,去猎了一头熊么,大家吃着,身子还好不起来么?”淑椒环视四周,很有些担忧地说着。 许知文沉默着,不知答些什么。 一头熊身上的肉,分到下头去的,也不知还有几数。 而越是这样的时候,淑椒便更愿意自己多受些苦。她连皮毛也不要,说都分给将士们做保暖的褥子。 总仿佛她一人在这事上受些委屈,便可弥补所有的将士似的。 此时淑椒还看不透这样的道理,但越是后来了,她懂得越多,也便愈发变得冰冷而残酷,更加像一个单纯的权力符号,而不再是有血有肉的就金淑椒。 现在一点小小的执着,正是她身为淑椒的个性。 不必站岗的士兵们都躲在洞穴中栖身,见来人是淑椒,便都纷纷起身行礼,但淑椒也都挥挥手表示不必。 天中大寒,哪怕单只是坐着,也比旁的时节花费的体力多些。 可她将士们中的许许多多,还要坚持站岗。 “让大家伙,都坐下来歇息会吧。” 淑椒说得很轻,才走了几步路,她便觉着自己的力气不很够用了。 “坐下来,总还是怕他们昏死过去的,不如还是站着吧。”许知文解释道。 听过解释,淑椒便也不再坚持。 “知文,他是怎么了?” 淑椒和许知文到时,许许多多注意到的将士都转身行礼,唯有一名士兵,十分不自然地僵直在原地。 许知文心中一沉,知道不好,几步走上前,拍了拍那士兵。 果然,他纹丝不动。 淑椒走到他身前时,才见得那一张脸上,已浑然失去了生机。 士兵身着沉重的装甲,在他坚守的岗位,毅然化作冰雕,直至此时,仍在守护着身后千千万万个弟兄和同胞。 淑椒只觉着眼前一黑,疼得她直皱起眉头,连也眼泪也流不出来,便向后倒去。 “送他进帐房中暖暖,兴许还有救。”昏迷之前,她口中仍执迷不悟地念叨着这句。 仿佛她毕生的追求,便在风雪中覆灭一般,痛楚,而充满挣扎。 待到那侍女检查时,才不觉间慌了神,她忙扯着嗓子向许知文道: “遭了,许姑娘,大当家身上都是血啊,大当家身上都是雪啊!” 只有那许知文知道,此时江见月不在军中,淑椒又一时昏厥,她必得撑住场面,破口道: “闭嘴,我自然是看见了,别慌,快扶大当家进屋。” 金淑椒再睁眼时,周身已是明黄一片,屋子中亮堂堂的,再不似雪中那般,连点灯的煤油都省着,屋中永远是暗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