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秦公子！”

江月稳当，将她处置好没有就走，理了理鬓发，于塌前盈盈一拜，也不多话，词字间未尽的语意袅袅，这送客的氛围就立马妥了。

秦瞻剑眉微皱，想要端起气势拿眼横过去，可是塌前这位根本不抬头瞅他，大有他不动她不起的架势。而他的阿屿——他有些不敢移动目光去面对——正紧紧拽着被子，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看他，满眼的期待竟是盼他离开……

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或有言语龃龉，但阿屿从来不舍得认真生他的气。他的小姑娘对别的人与事自有一股明月凌空般的距离感，对着他却永远一腔不计代价的热忱。即便是气了恼了，也不过跺着脚在三步之内眼巴巴生闷气，只要他一个安抚的笑，天大的气登时也能散得一干二净。

像这种叫别人来给他下不来台的时刻，从没有过。

她不认识自己了，不认识，并且很害怕他。

傍晚的风穿过窗棂，吹到他几天几夜不敢合眼略显憔悴的胡茬上，他的眼里一片片皆是心碎。从前他带着目的，每一次更接近阿屿些，每一回那些偷来的甜蜜欢愉都叫他夜夜惊惶难寐，既难以割舍又不敢面对——天意如此弄人，被隐藏的问道殿预言说，鸿蒙阁将以全门运数锻出魔体。魔能蛊惑人心，上可通天，下能动地，世间尚无得机缘的仙人，没人能替世人挡住滔天灾祸，于是他愿意放下君子德行，蓄意接近欺骗鸿蒙阁掌门之女，以期来撕开鸿蒙阁的口子。

那个时候他完全没有想过，包藏祸心的鸿蒙阁居然养出这样纯善的姑娘，在她身边的每一刻都熨贴惬意，美好的总让他以为邪魔将临只是个梦。

那时候鸿蒙阁管她管的很严，等闲不许她下山，她却总有办法遛出来，他日日在那个小渡口等着，她冒出来的那一刻便是最好的时光。少年少女曾并驾驱除妖鬼，闲时也会赌书泼茶，红袖添香，只是他早早知道，两人终有一日会兵戎相见不死不休。随着谋划将近，他愈加辗转反侧，幸得义父怜惜，信了他的判断，观察过阿屿一段时间，答应他只要问道殿能断出她与魔气并无关联，或可偷龙转凤，留下一条性命。

得了这个允诺，他欣喜若狂，央了阿屿偷出青崖白鹿，在问道殿山门前跪了整整三天三夜，借着至宝神力求得一卦前往蓬莱仙山的路。然后满马不停蹄赶赴。一路上餐风饮露，倦急了才在路边闷头睡上两个时辰。终于苍天开眼，叫他有幸登上仙岛带回了两株离火鸢尾。

离火鸢尾是极其难得的心疾疗愈圣药，人若遭遇致命一击，即刻服下，便能续命。当然也有一个奇怪的副作用——会随机抹掉人的记忆。世间一直传说只要操作得当，使用它抹除的记忆是可以控制的。只是神药难得，能拿来救命，谁会用在它处。

按照秦瞻原本的预计，待他回来后便会即刻带着靳栖屿上问道殿，他愿以自己为筹码，为问道殿护卫，期望换一卦能保阿屿平安。然后将另一株离火鸢尾献给义父，求他为阿屿抹去那些不好的记忆。

那之后他们夫妻俩将履行承诺，就此隐居争鸣湖孤绝峰，此生再不出问道殿，一直厮守到永远。

可惜变化总比计划快，等他风尘仆仆赶回来，远远就瞧到了鸿蒙阁大阵的崩塌。仙盟提前了动作，没有通知他和他义父……

他心胆俱裂，简直一刻也不敢闭眼，翻遍了整个青鹿群山，才在天水池边找到了他的阿屿。天水池的水寒可透骨，以他的修为亦无从抵挡，捞上靳栖屿后，他也撅了过去。

一睁眼，便赶紧来寻阿屿。只是过往不能更改，阿屿向来心高气傲，重情重义，遭此大变，情绪过于激动，实在怕她激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