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剪凌云一片心
杜毓文放开了仆人的手,“我没什么事了。”他说,这也是这位仆人第一次看到这位传闻中的侯爷来到他的侯府,这位武成侯如传闻所说的一般年轻,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光景,穿着一件深红色的圆领袍,衬的脸色白得像冰雪一般。 “你自己忙吧,我也走走。”他淡淡地说,眼睛看了那仆人一下,仆人只觉得莫名心中升起了一股寒意,他声音虽然和缓,但是却带着一股说一不二的气势,让人不由自主地不敢违抗于他。 仆人偷眼看了看这位侯爷单薄孱弱的身型,咽了一口唾沫,告诉自己不管他是个什么大人物,如今也是龙游浅海,虎落平阳了,他没有必要害怕他。 他得了命令看着武成侯,不过他不打算出门,只是自己在府里走走的话,倒也没必要讨什么不痛快,于是他命人将大门锁了,又安排些下人留一只眼睛在侯爷身上,就退下了。 杜毓文冷眼看着大门被拉上,两边的甲士扯起黄铜锁链来,将锁挂了,然后他抬起眼看着侯府的四壁高墙,连海棠梅花这种花树都高不过四周的墙,唯有梧桐还算能露出葱茏的绿意来。 他没说什么,也不打算说什么,他很清楚,他依旧是个囚徒,不过是从土牢里,被挪到了金笼里罢了。 此时已经是六月末的天气了,婚事定在七月初,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然而他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地发寒,即使穿着秋衣也不觉得热,他心里清楚的很,无论太医说什么宽慰他的话,他都知道自己的身子算是彻底毁了。 这侯府是前朝工部卢尚书的宅子,工部素来是几乎最肥的肥差,但是又不能太过招摇,所以这座府邸修的不大,但是却精致异常,独占了山上来的好泉水,后院即使是夏日里也清凉的很,溪水清澈见底,四合种了林木花树,是个避暑的好去处。 大抵是因为京中望族都衣食无忧,所以更不耐热,这里就更是人人称赞的好园子了。 恐怕整个京城里的公卿侯爵只有他怕冷,这宅子却偏偏赐给了他,杜毓文在临水的书房里坐了,静静地从窗子看了出去,看着竹影和凉水,冷宫这一年多熬的他寒气入骨,两条腿一到阴天下雨疼得连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肺腑也伤到了,若是吸到了凉气,就止不住的咳嗽。 他研了磨,提起笔来,开始写谢恩的奏折,池水在屋子里投下错落的光斑,他早已在心里拟好了措辞,与他上一世所写的大不相同。 上一世拟谢恩奏折的时候,他和皇帝心中都知道他命不久矣,不拘他写了什么,只要写了,就行了,加上他那时候虽说能勉强走动了,还是病的厉害,坐着拿笔的时候一双手都是抖的,大抵是用刑的时候伤到了,所以他也就找来了从前驸马的旧例,挣扎着抄了一篇,皇上收到了也算满意。 而如今他只觉得心里很安静。 他现在一点都不恨皇帝了,谢恩也好,三叩九拜也好,喝药受赏逢场作戏也好,他心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了。 木已成舟,还谈什么忍剪凌云一片心呢。 自己恨他,大概是因为从前对他有期待,恨自己明明不曾有负于他,他却这么对自己,然而现在只觉得他不过一滩烂泥罢了。 连自己的女儿都能如此苛待的货色,虎毒尚不食子,他却竟然希望他做个人,到底是自己不聪明了。 他写完了奏折,垂下了眼睛细细地读着,然后封好了,叫人进来拿走。 这书房与他熟悉的样子有所不同,上一世的时候他大多数时候下不了床,这间书房都是李青一在用,他知道李青一物欲不重,也不懂什么格调,那时候这里堆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