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心茶
大皇子眼风一瞄,自然见着魏霆那身不菲的袍子遭了殃,登时一股不知名的闷气涌上胸口,只觉面上无光,呵斥的声音比刚才足足高了一倍:“废物!” “不省心的东西,还不快出去寻身新服给楚王世子换上!” “宫中华服,微臣岂可消受,实在不妥当,”魏霆面色不改分毫,抬手示意不必,“家慈心细,一直都在臣的车驾中早早备下了一身。” 说罢,未曾看一眼大皇子脸色如何,自如地回身,声色淡淡吩咐那宫婢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车中取来?” 他这厢虽说微风细雨,奈何一旁的大皇子冷脸不发话,那宫婢岂敢有所动作,双膝似是死死钉在了大殿的地板上。 见此情形,魏霆转而望向大皇子,语气平和:“殿下?” 那宫婢始终匍匐在地上,一张面孔直直朝地,目光所及不过身周一众显贵的袍角锦靴,终于,那堪堪垂在她眼前的宽大锦袖略略拂了一拂。 她登时领会了主子的意思,畏畏缩缩地退身下去。 “一身衣袍罢了,有什么穿不穿得的,辰安,何必如此见外?” 寿光殿高门立如天堑,目光触及从门角拐出去的娇小身影,魏霆掸了掸略觉沉重不少的衣袍,回过头来,面上仍是微微的笑意。 “规矩为大,细微末节方见真章,殿下放心,待真到了时候,辰安,自是不会同殿下见外的。” …… 黄花梨木打造的车厢,自成一股降香药气,只是在沉水香的比衬下显得寡淡许多,直至车中香雾寥寥于无,一炉沉香已燃熄了,余韵徐歇,才浅浅显现。 已有足足一个时辰过去,余玉没有半分不耐。 她一直在等,甚至,从魏霆下车,直到穿着一身宫婢装束的书宁急急忙忙撩开车帘唤她时,她竟觉得这间隙还是好短。 明明从九岁那一年,她就开始憧憬这一日的到来,在筹备整修了三年之久后,她竟还是觉得不够。 还是不足够…… “车上的阿姊,楚王世子的衣裳糟蹋了,眼下正在偏殿里头等着,唤您送了衣裳进宫里好赶着换呢。” ……衣裳? 余玉初有些发愣,随即明白过来,立时起身在车中翻找起来,终于从小榻底下的柜里翻出来一身雪青色的袍子,瞧着纹路偏素净,不大适合今日的场合,不过好在颜色算是庄重,不失贵气。 无非眼下只余这一身,确实没得挑了。 余玉拢一拢裙摆,正欲下车之际,忽闻前头的车辕上坐着的商昆开口了,与此同时,从车窗处递进来一样物什,正是一件帷帽。 “林娘子,入宫时要戴上帷帽,这是世子特地嘱咐的。” 那大幅的黛纱似乌雾,又似月华之下的雨丝,密密绵绵,正是余玉之前初入楚王府时所戴的。 余玉接入手中,应了一声。 长长的帷帽垂至腰间,余玉微微拨开一角,手上端着衣裳,眼睛堪堪能注意着脚下。 候在车旁的书宁见她出来,先是一板一眼地同她福身行了个礼,随后自如地近身来,扶住余玉半边手臂,引她走下马车。 今日大朝会,绝大多数宫人都涌向了寿光殿,是以朱漆高墙以内的宫道上俱是静悄悄的,余玉那隐在裙摆下的、算得上是精巧的绣履,哒哒踩在桐木的车凳上,发出的声响就像是一柄小锤敲着扎没心尖上的钉尾,又如素湍急击溪中石,泠泠作响,入耳格外清晰,没由得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