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人心
… 这倒是怪事一桩。 魏莘这厢同她话罢了,便敛着衣袖起身,不忘回过头柔声叮嘱个一两句:“你且好生休息。” 如今她怀着身孕,精神头倒是大不如前了。 余玉敬道:“恭送王妃。” 外头竹音听着房里的动静,早早便候在门后,只待魏莘出门,便将她搀扶稳当了,一行人浩浩荡荡下了角楼去。 魏莘走后,书宁便敛着眉眼,小步走进来欲作侍奉。 “林娘子可还打算出去走走吗?” 她细声细气地问,挑不出一丝不满来,余玉好整以暇看着她,点点头,再度伸出手去。 她们慢慢转下角楼,长长的木梯下头正蔽了阴头,便摆了几盆花,是几株品相平平的海棠与月季。 此时枝头无花,唯见绿叶肥嫩,俏皮地或翘着,或耷拉着,入眼倒是别有一番风趣。 余玉抬眼望一望天色,已是日上三竿了,开春已有月余,青阳郡坐落得也偏南些,有不知何处的融融热意聚到身上来,暖烘烘的。 她复又低头,手从披肩底下伸出去,指尖轻轻揩向那一芽绿叶,。 难为这个时辰了,这栖息于草木不过顷刻的露珠竟仍未消散。 余玉指尖时而轻点,时而挑拨,逗得那露珠水光荡漾,似与那露珠嬉戏一般,湿意星星点点,增泽了莹润的指尖。 她忽而微微一笑,唤了句:“书宁。” “嗯?” “在我之前,你是在王妃身边伺候的?” “正是。” “哦,”余玉手上动作漫不经心的,只见绿芽摇曳,露珠摇摇欲坠,“那不知是哪一位王妃呢?” 啪嗒一声,极其细微的,是最后一滴晨露落入盆中的尘壤。 “楚亲王妃?” 好半晌,书宁抿着唇,默而不语。 余玉不由转过身,淡淡看向她,见书宁眸中先前那股子异样光彩终于敛却大半,心中不由稍稍舒意一些。 魏莘一贯待身边侍者宽和,便是佯怒立威,也断不会有一丝疾言厉色,一方面,是她意在笼络王府人心,另一方面,论她天性,倒也算得上是个极端温和的女子。 方才魏莘的态度,让她有些称奇。 按眼前的情势,纵使魏霆与魏莘姊弟二人没有怄气,可若窥魏莘言语间,犹能见她对这个兄弟也着实是有些着恼无奈的。 此时此地能让她一反常态的,必是魏霆的人。 若真是魏霆的人,魏莘大可以趁着气头轰了人走,可她却偏偏留下了书宁,还遣到自己身边侍奉,怕不是魏霆打着楚王妃这个母妃的名号送来的吧? 余玉的目光倏而冷寂下来。 “有些事,不论你说与不说,我心中都有数。” 她慢慢踱步走近来,在书宁身前稳稳站定,不紧不慢,自有一种莫名的气度,压得书宁不由微微低头垂眼。 “当然,你这也是在尽本分,毕竟是要在魏三公子手底下讨一条出路的?” 余玉的语气略带有几分讽刺。 “他遣你顶着一张与我像足了七分的脸,伺候我的起居,观察我的一言一行……” 她一字一句步步紧逼,现下所处庭院分明空大,书宁却平白无故觉着有些逼仄,小退了一步,脑门热烘烘的,鬓角无知无觉间已是汗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