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乱
日头西转,恍惚不觉,同穆鸢议事到此时,天色竟已暗沉下来了。 渐渐的,乌黑的夜幕,衬着簌簌落下的流霜飞雪。 文清怔忡了许久,眼底溢散出淡淡愁绪,终究是化为了一声轻叹。 眼看着要过年了,哪怕再忠心耿耿的兵,又有几个,会愿意出战不着家? 待余玉昏昏沉沉醒来,方一睁眼,便见着穆鸢正坐在她榻前,环臂抱胸,一身戾气。 即使她见着余玉睁眼,一时亦压抑不住似的,眯着细细凤眸,冷冷一笑:“哦,醒了?” 余玉浑身一抖,只觉睡得身上汗淋淋的。 她奇道:“穆鸢将军,您怎么在这?” 穆鸢径自坐直几分,理一理衣袖,并不正面回答,只道:“好好装你的病,将军有吩咐,待今夜宴后,你先随我去军营。” 余玉闻言,眼底掠过一丝异色:“……装病?” 穆鸢忽的凑近几分,凝神细细端详着眼前这一张脸。 良久,她才缓缓解释道:“只管好生受着吧,这是将军护你。” 难道……又与那位召华殿下有关? “将军去了何处?” 穆鸢本是不耐,一转眼,却撞入一双眼,杏眸溜圆,黑白分明,清澈透亮,带着几分不似刻意的弱势,没由来的叫人心软,她甚至看得一愣。 “……秦王世子夺魁,将军赴宴祝贺去了,此次冬猎便算结束,明日众人便该启程回京了。” 余玉便低下头:“噢。” 如此情境,穆鸢偏吃这一套,倒也不好情绪外放,便收敛了几分,继续耐心解释:“今日将军去见圣上,临走之时,圣上身边的内监得了圣上授意,特意送了将军一路,提点了将军,那话明里暗里,却是要将军今夜带你一同入席,将军当时并未推辞,回来却命人给你用了息神香,又怕你摄入过多香气,会损伤身体,特地嘱我在此照看,可明白了?” 余玉眨一眨眼,怯怯缩缩地凑到穆鸢跟前,点头道:“明白了。” “明白就好,”穆鸢颔首,表示满意,又有些不放心,“莫说念及将军仁厚,便是为你自身,方才这些话也该烂在肚子里。” 余玉忙不迭点头:“自然,自然。” 如此,穆鸢看她更是顺眼了。 “难怪将军挂怀你,的确处得叫人舒心。” 穆鸢瞧了瞧余玉干涸起皮的唇,起身拎了一壶水过来,于盏子中倒了,递了过去。 “行军寒苦,你若有所需,此刻便告知于我即可,过后我差人一并打点了。” 用清水润泽过唇瓣,余玉双手递还茶盏:“多谢穆鸢将军。” “实不相瞒,我从前也没有过这几月的舒坦日子,若说唯一挂怀的,便是廷尉右监与其秦姓夫人了。” “赵兄宽厚正直,嫂嫂善解人意,他们夫妇一心想在京中为我选一门好亲事,怕会怪我不辞而别了。” 穆鸢退开两步,信然点头:“好说,我自会打点妥当。” “不过话说过来,从军艰苦,你若不愿,我亦可禀了将军,许你回赵府,如何?” 余玉并未立时回应,思虑斟酌片刻,才道:“不必了。” 穆鸢俯身看她:“嗯?” “他们本是安生人家,合该过着安生日子,我既已招惹祸端,还不如就此随军,离开京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