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失调13
毕竟在王位上大权独揽已经将近二十年,埃赫那顿再如何掩饰,也无法隐藏几乎已经深入骨髓的冷酷傲慢。 对待政务,他有自己的主张,激进和偏执虽稍有收敛,但仍然主观极端,喜欢剑走偏锋。 从某种意义上,埃赫那顿的冷厉是有效的政治威慑手段,能让不少有心人放下蠢蠢欲动的野心;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这又会让尚且在位的阿蒙霍特普三世感到权力受到挑衅,从而疏远本就不够浓厚的父子亲情。 如果之前埃赫那顿还因为自己对前世的记忆而有些隐秘的沾沾自喜,如今这一巴掌就彻底地将他自幻想中打醒。 无论掌握多少先机,在局势尚未明朗前都应学会秘而不发的道理。 反复在心底告诫自己许久,阿兰珂才终于鼓足勇气看向埃赫那顿脸上重新带上的伤。 一直以来,由于那天在奴隶市场救下她时的惊鸿一瞥,阿兰珂始终将他作为光辉的拉神之子看待,从未设想过埃赫那顿也会有狼狈的时刻出现。 直到进入底比斯王宫之后,阿兰珂才迟缓地发现王族之间的血缘亲情实际上淡泊得可怜。每个人的行事之前最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是否会受到侵犯,一切的行动都必然指向对自己最有益的情况。 和口口相传的神话不同,从法老到埃赫那顿,他们都做不到如同神明一般公理分明。 没有真理女神玛特的天平衡量,至高的权力又如此容易蒙蔽人心,即便在祭司口中他们拥有诸多赞美头衔,但本质上依然不是神。他们的喜怒爱恨仅仅是比她这样的普通人更隐秘一些而已。 更何况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做到无坚不摧。 “怎么没有去上药?” 收起惯常使用的敬语之后,阿兰珂对待埃赫那顿时的措辞就显而易见的少了距离感,轻飘飘地砸在耳膜上,更像是朋友间的关心:“不及时处理有可能成为淤青。” 她的话令埃赫那顿低低嗤笑一声,语气有些无谓的漫不经心:“这样走在大道上,会失去应有的体面。” 埃赫那顿曾和阿蒙霍特普三世共治三年,对父亲所使用的政治手段也算了解。现在用于对付他的方式,虽然不是高明的权数,但胜在简单有效。 笃定埃赫那顿不会为自己的私情而损害王室名誉,用一个巴掌换来了他对王权的俯首,以及暂时的退让。 “稍后会有人把伤药送来,”埃赫那顿掀眼一瞥,指尖轻动,随后又按捺下去,转而问,“刚才纳克特敏和你说什么了?” 阿兰珂被他问住,情绪几经整理才回复:“他帮我为父母下葬,并且还找到了遗物。”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右手手腕上的腕带,思绪随着视线一同发散,有种如释重负的轻快。 每每提起纳克特敏时,阿兰珂总会不自觉卸下防备。但在埃赫那顿面前,阿兰珂的态度总有疏离,带着对他身份的敬重。 这是她理应做到的本分,然而埃赫那顿却倍感不愉,可他一时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为自己的情绪解惑。 埃赫那顿垂首,阿兰珂黑色的长发被简单地编织起来,却还是有些碎发散在鬓边和颈后。 黑与白交织带来的视觉冲击在这一刻尤为明显,埃赫那顿已经尽可能快地收回视线,可先前的场景依然停留在脑海中徘徊不去。 他看到阿兰珂鲜红水润的唇瓣在不断张合,可耳边的词句被模糊了蕴意,只剩下单纯的音节。 “这很好,”埃赫那顿回过神,克制住对荒唐念头的留恋,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