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友
“首先,我们需要一位盟友。” 蔡舒容小心地对景黛提出的人选表示疑虑:“他只需要耐心等待,就能得到一切。” 她从未想过可以向这个人求助,刀俎怎会站在鱼肉的一边? 景黛不以为忤:“我猜,他也想做个人。” 几日后,一位青年敲开杨公馆大门。 杨伯坚的长子杨旭手持调令,从财政署转任军需官。 平常,“大少爷”是个只存在于口头的名词,众人知道他是原配所出,在西川财政署公干,连年节也无暇回家,却多半连他的面容也记不清楚。 这么个人突然回来,不啻一场地震。 三太太最为恼火,她出身虽低,能在书寓那种地方混出头,当上风风光光的军阀姨太太,自不缺野心与聪慧。大少爷的底细,她原比旁人知道得多些,二少爷又远在老家守着太太,余下几位少爷年纪还小看不出好歹,大帅的家业不留给她所出的三少爷,还能给谁? 不想这位大少爷还有回来的一天,当真给她的谋划添了不少变数。 四太太也有些慌,她是正房太太放在公馆的眼线,自己只生了三个女儿,将来不靠着二少爷,又能指望哪个?二少爷与大少爷同样占着“嫡”字,大少爷不回家,二少爷却没同公馆断了联系,自然有优势。 可大少爷怎么就回来了?太太那里,不晓得又会有什么吩咐下来? 混乱中,蔡舒容拿到学位一事遂悄无声息地滑了过去。 杨旭站在大帅书桌前垂手听训,目光落在地毯陌生的花纹上——实际上,杨公馆的一切于他而言都很陌生。 他出生在乡下,贫穷、劳作和频繁的生育将他母亲从健壮的少女磨损成枯槁的妇人,他前面的兄姐没有一个成活,全都死于百日咳和饥饿,母亲也在生下他后不久病逝。 舅舅一家是佃农,接他回去养大,父亲寄来饷钱仅够让他吃饱和读书,却不能让舅舅一家摆脱佃农身份。 他知道父亲又娶妻生子,遥远得如同故事。 他在乡下长到十五岁才被接到杨公馆,改掉土气的小名——他原本不叫杨旭,正如大帅原本不叫杨伯坚。 他与杨公馆的富贵格格不入,更不习惯大帅的规矩,选择一所寄宿制中学,远远避开。 十九岁留学法兰西,他在那里接触了共产主义,第一次弄清楚,为何他的母亲和舅舅如此贫穷、多灾多难。 回国不到半个月,他就因“□□”嫌疑在沪上被捕。一日,一辆汽车拉走他和同伴,他蒙着眼,听到同伴被拖下车,枪响成串。 他等着死亡降临,但命运戏谑地饶过他,那辆车将他转运到西川,释放。 他活下来,因为他是军阀的儿子。 大帅把他塞进军中,一年后,他为反对大帅安排的婚事逃离西川,在武汉再次因疑似赤党活动被捕。 这一次,大帅多方活动保下他性命,用马鞭教导他服从父亲的权威,关了他五个月禁闭。 五个月后,他向大帅发誓摒弃赤色思想,成为不忤逆父亲心愿的孝子。 他声称自己厌恶军事,于是进入西川政府,成为一名财政署官员。 人人都以为杨旭迟早要接下大帅的事业,杨伯坚曾对他恨铁不成钢,但依旧寄予厚望。 长子是与众不同的。 杨旭主动要求调任,在大帅看来,是这个牛心左性的长子终于想通,全心全意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