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何昭君到家时，天色已晚，明月高悬。

傅母和飞星迎了何昭君进屋，梳洗了一番。

何昭君没有就寝，而是回到了书房，令飞星端了个极大的火盆，放在书房中央，将桌上的笔墨铺开，便让她退下了。

前世，宛若云烟，是那样凄厉，又美好。

变故发生时，她只觉天崩地裂，人生坍塌，再没有比家人的死亡更令人绝望的事情。然而，后半生，她有了楼垚，无论最初是如何，最后，她真心待他，他亦赤诚以待。她忽然想起她临终前，楼垚还未说完的那半句话。

“下辈子，我们还……”

阿垚，你想说的，究竟是什么呢？

明月不语，静洒一地月光。

不知想了多久，何昭君才缓缓从垫背上立起来，将面前的书简排开，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写道：

楼淮，字绍川，十五年卯时

楼瑞，字元明，十八年亥时

楼清姝，阿宝，二十年午时

楼清越，阿璐，二十年末时

一边写着，她的手不住地在颤抖，眼泪无声无息地顺着脸庞滑了下来，落在桌面上。

楼垚，阿垚

她终于写不下去了，将笔掷在一旁，俯在桌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呜咽的声音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小兽，凄厉又哀伤。

这哭声传到了守在门外的飞星耳中，虽不知何昭君究竟在哀伤些什么，可这哭声已听得她心下恻然，又思及何昭君再三叮嘱她不得贸然入内，这才艰难地忍住要闯进去的冲动。

也不知道究竟哭了多久，何昭君终是觉得累了，她胡乱擦了擦脸，便起身将写好的书简一枚一枚地投入到火盆内。

书简燃得不快，起先是鲜红的火星舔舐着书简的四角，然后便慢慢发黑，直到将整个书简吞噬。

何昭君歪着身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所有的书简焚烧殆尽，她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