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明姝未看清他的脸,却心有余悸。 他远比自己想象中凶残,身量近乎两个她那么大,远远瞧着,已极有压迫感。 一面替汉人当差,一面做出杀死义父儿子的行径。即便身上流着一半胡人的血,对胡蛮曷萨那也能下死手。难怪昭国君主忌惮他,一匹养不熟的狼。 * 匪徒的清理已接近尾声,有人过来和崔承嗣汇报。 “……两帮人。一帮是城外流民,没活口,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劫嗣哥的亲?还有几个曷萨那,溜得比泥鳅还快,倒留下了几匹西戎马,品相不错。” “欸,嗣哥,这是什么?” 沉默。不一会,明姝听到走近的脚步声。 “公主在哪?” 声音比那年轻人低沉,凉凉的,如刀锋划过明姝的心脏。 正午艳阳直洒大漠,穿着繁复婚服坐在轿内的明姝,竟因为这淡淡的一句,起了鸡皮疙瘩。她不禁嗤笑,在宫里待久了么?胆子都养小了。 收起弦月刀,她开始好整以暇地将卸下的装饰,一件一件,戴回身上。 一阵风忽然扬起轿前江南风情描金染粉的帘幕,打断了明姝戴凤冠的动作。明姝仓促间抬眸,看到一双沙碛海子般凛冽湛蓝的眼。 极年轻俊美的面孔,皮肤和发色偏向胡人,呈不健康的冷调白,五官又更接近汉人,清朗柔和。 兼具胡汉特征的外表,难道是…… 明姝想到什么,忙拿腔拿调娇滴滴唤了声:“夫君?” 婉转低回,还透着受惊小鹿般的惶惑,和素日里反复练习过的一样。 他沉默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明姝拿不定主意,暗怪自己开什么腔。眼前的男人,一点也不像传闻中的恶鬼阎罗。她怎么能出于揣测,乱点鸳鸯谱。 她止了言语,男人仍在打量她。 身后突然传来笑声。 “嗣哥,是不是汉人公主美貌惊人,看这么久?” “你看到了?” “没没没,嗣哥都没看,我怎么敢偷瞄。”李澍闭上眼,却又鸡贼地半睁开一只。还没瞧见什么,明姝的轿帘被崔承嗣放下。 李澍格外扫兴,“嗣哥,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一眼都不给。” “匠气的花瓶,中看不中用。忙你的。” 崔承嗣支走李澍。 轿帘的隔绝,让这句评价变得轻飘飘的。明姝未曾听清,仍在诧异。 真的是崔承嗣。 他原是长这副模样。待会还得谢谢他,替她解了围。 旁边,大难不死的近侍嬷嬷、贴身侍婢都围拢过来,怯怯地对崔承嗣行礼。崔承嗣没有理睬,后退两步。 大家正猜测他要做什么,他突然一掌震向轿杆,将没入沙地的轿子拨正。始料不及的明姝再次狠狠撞向一侧轿壁,凤冠硌到脑袋。 毫无预兆,粗鲁、野蛮…… 明姝:还是不谢了。 崔承嗣未睬明姝,吩咐了十个士兵,接替轿夫的工作。 汉人喜欢讲究无用的排场,他虽觉可笑,但这顶漂亮的花轿,格外衬里面温香软玉的新娘。 掀起轿帘,仿若打开个装着白玉美人的绸缎锦盒。 肌骨莹润,温软生香。 只是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