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
伸手夹起一片玉藕送进口中,细细嚼动。垂下的眼眸似要抬起,不过下一息却见其偏头往栏处外瞧去。 口中缓慢动着,眼中目光落在远远天边之外。原是清亮明眸下,仿佛也被天色染上了一层灰暗。 “倒是阿桐忙糊涂了……”姜桐塞完最后一口,忽而出声道:“封公子这般放心离开帝都城,那封世伯的身后事可是安排妥当了?” “与姜娘子无关之事,姜娘子还是少打听为好!”封直艰难咽下食物,冷声说道。 姜桐轻笑一声,反问道:“封公子这话的意思是……阿桐可随便过问与我自身相关之事么?” “那封公子可否告知,此行会将阿桐带至何处?”未等得男子回声,她便再接而出声,似玩笑般小心试探。 封直摆下双手,轻微嚼动的口中似乎跑出一道嗤笑声,极其细微。可若配上素日孤傲之态,那便是让人瞅得极为冒火。 姜桐虽本无期翼这厮说出来,但看此副嘴脸,心中之怒默默再添上浓重一笔。只可惜,当时未向祖母多问几句关于封家之事,也好过现在对封直底细一无所知。 半空中最后一丝暗光落下云幕。重重黑云将天上的半轮明月盖得严严实实。偌大府邸中除二人所处之地外,再无何处亮光。冷冷蝉鸣只声回荡空中,却已不再如盛夏时节那边了了经久不停。 好似用力发出最后一声吱叫,几经流转,后劲再也支撑不起,速速殆尽弥散于空中。 或是谨慎,或是不屑之。封直未有搭话,对此依旧处一贯沉默之态。 “夜深秋凉,既然封公子现下已然用完饭食,还是须得早早歇息休养。”姜桐亦是一贯浅笑,不挫不败,面上勾起的弧度也早已演练千百遍。 对面男子不出声,抬手间便取过放置于一旁的酒水自顾斟饮喝了起来。对姜桐来说,这人不回话,那便是最好的回答。 姜桐起身,只浅浅再打了个招呼。少焉之下,很快便与浓浓夜色融为一体,不见女子半分倩影。 封直依旧自顾向口中灌去,漠然神色上似萦绕着一股萧索之意。幽黑眸光冷冷落在栏外,眼底深间也与这方夜色融合在了一起。 夜风自前扑面袭来,微微习风。耳杯刚一抬起,竟被这点子弱风给翻倒落地。咚咚声响,清脆又震耳。 酒水全然浸入玄青衣下,不留下半分踪影。 幽黑森意的府邸中,姜桐一人摸索前进。也不知那婢女何在,路下又是何方。可叫她再回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心头莫名爬上一丝紧张,姜桐停下长呼一口气。不过是这路间夜色昏暗了些,不足为惧! 没了那方紧张森意后,她便专心寻路返回。许是天可见怜,明月散出一丝皎洁,让她终于看清足下来时之路。这一番探头思索,在昏暗夜色几乎不可察,可落在封直眼中却是清晰无比。 被翻卷起的湿泥,点点斑斑洒落在黛色罗裙上。远间望去,倒像是一幅泼墨浓重的山水画,亦不曾减其原本色彩半分。 “真是麻烦……” 封直侧过身,但似乎还嫌不够,索性闭了眼。但原本便烦闷的心绪,再有一丝清酒作祟,叫人更是不得静下。 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武阳候中,为何选中这么个柔弱不禁风的姜家人。身弱易伤不说,吃个饭也能把自己噎住。怕是人还未送到凉州城,半路道上便一命呜呼。 诚然,如姜桐此前所想。他确实是“慧眼识人”,故意选了这么个“软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