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

在楚湘湘赶回的路途中，浓雾已渐渐消散，月色落下，斑驳了树影。

待她回到原地时，酒馆已不复存在，遍地散落着一幅幅画卷，如同白雪覆地。画卷中时不时传出男子的哀嚎，为这浓冬深山平添几分骇意。

书怀安倒在了地上，被层层画卷压住。待被楚湘湘拖出来时，他脸色惨白，身体冰冷。

楚湘湘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

幸好只是妖气入体，暂时危不及他的性命。楚湘湘松了口气，不过也庆幸书怀安昏了过去，不然看到此情此景，大概也要吓死。她腾出了一块空地，将书怀安放在那儿。

楚湘湘举起双手施法，只见所有的画卷轻飘飘的飞了起来，自动堆到了一处。那一声声的哀鸣，像小山一样高的画卷，都扰得楚湘湘心烦意乱。她运起一团狐火，扔向那堆画卷，瞬间燃成一座小火山，耀眼火光为寒冷的夜里带来了暖意。

“姑奶奶今日就发发善心，把你们从画卷里解救出来。你们最好乖乖的都去投胎，不准当什么厉鬼去害人。”

火光之上，忽现许多幽幽荧光，逐渐分散而去，如同夏夜中的萤火虫飞舞在林中，用自己的微光感谢着恩人。

楚湘湘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快离开。殊不知她的眼眶里已泛起泪花，她刚刚经过那些画卷时，画卷之人的哀意、执念没有了法力的束缚，都尽数飘到她的脑子里。

有不甘、有不舍、有怨恨、有懊悔，种种情绪袭向楚湘湘，让她知道人之苦、人之情、人之恨，人之贪。她以为只要顺从这些人的愿望，将他们画卷中解救出来就好了。画卷是烧了，可心里头的各种强烈情感仍旧充斥在心头，堆积于身，无法宣泄，折磨得她泪珠接连不断的往下掉，身子也颤抖得厉害。

她看着舒舒服服躺在一旁的书怀安，生气的戳了戳他那张安逸的俊脸。

“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才不会这么难受。”

滚烫的泪珠一颗一颗顺着楚湘湘的脸颊，砸到书怀安的脸上。

许是小姑娘断断续续的哭声，又许是不停砸到自己脸上的泪珠，书怀安缓缓睁开了眼，伸出手，略显无奈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我醒了，别哭了。”

“少自作多情，姑奶奶我才不是为了你哭。”

可楚湘湘哭得极伤心，在书怀安看来只是小姑娘碍于面子的狡辩罢了。他摇头轻叹，决定勉强再抬抬手，帮楚湘湘擦一下眼泪。

在他抬起手的下一秒，小姑娘却倒在他的怀中，昏了过去。

书怀安下意识想将楚湘湘推开，但漫天火光映在她的身上，让书怀安一低头，就清楚看见楚湘湘紧皱的眉头，不安的表情。楚湘湘不知梦到什么，身子忽然偏了一下，差点滑了下去。书怀安赶紧扶了一下，原本要作推开的手，现在却虚虚环住了楚湘湘。

“罢了罢了，看在你赶回来救我的份上，我就借你靠一靠。”

画卷烧成的灰烬，随着寒风四处飘零。书怀安伸出掌心，接住了飘然落下一小块的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