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
杏林小筑其实并非陈夕照的家。 陈家在城中不缺府院,是父亲怕她贪图玩乐,才另在郊外置了处小楼充当书庐。 父亲待她严苛,陈夕照无有不从,除隔日去老师府中接受教导,平日就在小筑里安心读书。 小筑外种了许多银杏树,这也是杏林小筑之名的由来了。 黄色的缆车逐级向上,缓缓驶入停车台。 陈夕照跨下缆车看了一眼时间,17点整。山腰云海翻滚,夕阳掩在云层之后,目之所及一片熏红。 登山台阶上的游客多数上行,大都和陈夕照一样来蹲预报中的金台夕照。不同的是,陈夕照大概是唯一一个没打算再下山的。 观景平台人潮拥挤。 为避免凭空消失引起恐慌,陈夕照去服务中心买了一张故居门票。回自己家还得买票,放以前她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还有这一天。 来之前陈夕照想过,这么多年过去,她那栋小破屋就算保存得再好,也不可能有多完整,但事实却是,她踏上广场的那一刻就被眼前恢弘气派的门坊惊呆了。 牌楼拔地而起,上书“忠文侯故居”,其后的建筑也不是她记忆中那栋三开间的双层小木屋,而是屋宇高大亭台交错的殿阁群。 陈夕照完全不敢认,拿着地图反复比对,确定没有找错地址,直到找到一块登载了各朝各代修缮记录的石碑,才解开疑惑。 承业六年距今不过一千七百年,杏林小筑就历经了一百二十多次大大小小的修缮,也就是平均每十五年一次。有些是当朝皇帝谕旨修缮,有些是士绅百姓捐纳请命,总之,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这栋小破屋不仅没有败落,反而越来越有人气。 “你求签了吗?” “当然求了。” “也是事业吗?” “姻缘。” “姻缘?哈哈!你在开玩笑吗?文侯打了一辈子光棍,临终连个扶灵的妻妾都没有,你来这求姻缘?笑死了……” 两个年轻女孩儿走出大门,和陈夕照擦身而过。 听见两人话中的打趣,她下意识停步,但终究只是轻笑了一声,摇头继续往前走。 故居之内,新种了不少桃李。 当年她亲手所植的银杏林已经没有了,唯一幸存的一棵被围栏重重围住,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满目金黄风吹如雨,远不是当年细弱的模样。 陈夕照比照了一下位置,确认这应当是她种在前庭的那一棵。 她又走了走,发现除了那棵树,小筑再无任何记忆中的痕迹。及至此时,陈夕照觉得物是人非都算是一种怜悯了。 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惊呼。 陈夕照循声回头,一缕夕照正冲破云层洒落下来,金橙色的暖阳瞬间铺满整个观景台。 她理了理衣袖,站在原地正身闭目,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眩晕。 一息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三分钟过去了…… 游客的惊叹声消失了…… 甚至连观景台上的阳光也消失了…… 陈夕照依旧稳稳站在原地。 她转了转,面露茫然。 对并没有穿回去这件事有些意外。 难道直觉出错了? 不对,她刚才的感应分明和来的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