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追
枝骑着马绕着围场跑了好几圈,春日里独有的潮湿的、清新的、蕴藏着生息的风仿佛由七窍灌进了她的肺腑,洗濯了一切人世的烦恼忧愁。就连昨日的宴会玉佩一事,似乎也变得不值一提了。 只是她看见李承玉坐在木屋前,手里捧着俞伯为他泡好的大麦茶,在和煦的春日下惬意地眯着眼,双颊也难得有了几丝血色,一颗心不由得软软地塌陷下去。 她翻身下马,摸了摸那匹小马的鬃毛,就由得它自个儿到马场上溜达去了,而自己则坐到了李承玉身边。 她身上浮着一层薄汗,整个人看起来红扑扑的,像颗成熟的桃子。李承玉看了她一眼,递给她一杯新茶,不忘嘱咐:“慢点儿喝。” 谢枝乖顺地点点头,接过来只是小啜了几口,就握在两手之中了。 她很喜欢这样的时候,和李承玉并肩坐着,天地辽阔而寂静,别无余事在心头,哪怕一句话不说,也是极好的。 李承玉却自打她坐到身边后,双眼便有些郁郁地低垂着,瓷白到近乎透明的手指缓慢地摩挲着茶杯。他觉得像是过了很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般说道:“阿枝,有一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告诉你为好。” 谢枝侧过脸,看他难得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不由紧张起来:“怎么了?” 李承玉道:“之前你也知道,厌疾他对你……”他有些烦恼地皱了皱眉,像是为寻不到一个合适的字眼而苦恼。 谢枝拿手撑着脑袋看他,笑出了声。她自然知道君厌疾很讨厌自己,也曾为此事短暂地伤心过,毕竟被人莫名其妙地讨厌,总是一件令人不快的事。但是不知为何,她好像慢慢地,慢慢地,已经不再将别人的喜恶看得那般重要了,于是她很是松快地说道:“我知道世子殿下很不喜欢我。” 李承玉歉意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之前我一直瞒着你原因,虽然你也没有追问过我。但昨日出了那样的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跟你说明缘由才好。” 谢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李成玉今日特意带自己出门,为的只是此事。那逐渐蔓延的失落像颗沉重的石头坠得她的嘴角往下落。她欲盖弥彰般捋了捋头发,若无其事道:“所以缘由是……” 李承玉无声地叹了口气,才道:“之前你因邓如烟一事一直有些怏怏不乐,其实……从前我姨母的经历也与她十分相似。” “信王妃?”谢枝一时已把自己那点儿愁绪抛到了脑后,惊讶地失声道。她回想起那天在宴席上看到的信王,面相似乎很是儒雅,怎会…… 李承玉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解释说:“姨母是二嫁之身。当年她初嫁之时,夫妻之间本也算和睦,但由于她一直未有所出,婆家便对她颇有微词,甚至……动辄打骂。” 谢枝觉得匪夷所思:“可姨母是程家的人,程知院如此位高权重,见自己的女儿过得如此水深火热,竟也不管不顾吗?” 李承玉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没有就此事深入解释,只是续着方才的话头说了下去:“到了崇宁十一年,那时你祖父虽只届而立之年,却已位极人臣,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他回京述职之时,恰好救下了从婆家逃出来的姨母,在知晓原委之后,竟直接带着她前往京兆府,帮她和离。此事,在当时可谓轰动一时。毕竟此前,可从没有一位贵女同夫家和离过。” 谢枝越听越是心惊,不由抬手掩唇。 在她晓事以来,她的祖父一直是活在别人口中贪赃枉法、以权谋私的奸佞之臣,可是在李承玉的话里,为何他又看似是那般侠肝义胆的热心肠呢? “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