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成双
冯元贞那双向来藏着笃定和似有若无的揶揄的眼中,渐渐地漫过某种迟疑和茫然。他的双手软软地垂在身侧,整个人好似灵魂出窍一般。 座中寂然一片。 良久都没有人说话,连碰杯盏的声音也没有一丝,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下来。 “好诗!好诗!”曹观头一个开口叫好,他早就看不惯冯元贞,此时有了反击的机会,他又岂会错过,“冯元贞,山外有山,这一回,胜负已分明了吧?” 这句话像往平静的池塘里扔下了一颗石子,众人都恍如初醒般纷纷拊掌而赞。 冯元贞却好像浑然没有听到,仍旧只是怔怔地望着自方才起就一声不响的谢枝。 末句言辞简朴,却情真意切,更将前几句都串联了起来——一位等待入伍丈夫归来的女子在蔓生的春景中心不在焉地绣着衣裳。而这更是无异于在羞辱自己这个为突厥出使的汉人。 他自是心高气傲之辈,但此情此景,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心服口服。 这时,却听刘知恒亦是欣悦地开口道:“少夫人真是才思敏捷,有咏絮之才,不愧是李相挑中的儿媳啊!” 可冯元贞听了这话,原本苍白的脸重又有了几分血色,李渡的儿媳……李渡只有一个儿子,那她果然就是……怪不得,怪不得…… 谢枝侧过脸,看到刘知恒眸中精光闪烁,便知他是故意找准机会拍李渡的马屁呢。她觉得有些不屑,但也有几分羞惭,又见刘知恒已取来一只酒杯递给她,口吻有几分讨好:“少夫人,这杯庆功酒,可一定要饮下。” 谢枝不大会喝酒,但这种境况下是万万不能推辞的。她只好讪笑一下,接过酒杯,仰头喝尽。可她忽然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衣袖中掉了出来,白光一闪,便听到细微却清脆的当啷之声。 谢枝眼下正是场中焦点,连带着那落地的东西也霎时被人看得分明——那是半块圆形的鱼莲纹玉佩。 谢枝没有去捡,她怔怔地看着那半块玉佩,一种不祥的预感窜上了她的脊梁——这根本不是她的东西! 可有好事者不明就里,故意打趣道:“少夫人与大公子伉俪情深,实在叫人艳羡啊,哈哈哈!” 旁人更是有意讨好李渡,都陪着一起善意地笑起来。只有一个人面如金纸,好似被五雷轰顶一般,僵硬地坐在位上,一言不发。 一道突兀的声音蓦地劈开这看似其乐融融实则尴尬虚伪的假象:“可是……这似乎和信王世子今日挂在腰间的玉佩一样啊……” 座中骤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但一双双眼睛都不约而同地,拐着弯地去偷觑君厌疾腰间的那块玉佩——正是圆形鱼莲纹,就连成色都是一般无二。 这……这可太荒唐了。 众人甚至都不敢再去看李渡的神色如何。 谢枝顿时汗透内衫,和煦的东风贴着她吹过,却叫她冷得一哆嗦。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很漫长,坐在高台的太后忽然震怒而起:“谢枝,你给哀家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朝臣们都默默低下头去,竭力避开这风波,而耳朵却高高地提起来。私通,而且还是叔嫂私通,简直是天大的丑闻,此事却还偏偏发生在李家,还被揭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外使来访之际。 桩桩件件加起来,恐怕整座京城都要轰动了。 谢枝吓得转身向她跪倒在地,双膝重重地叩在地上,疼痛仿佛从膝盖骨一直延伸到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