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石问
朱成碧已换上了一身囚服,背对着牢门,头靠着冰冷冷的渗着水汽的墙壁。即使身后传来零碎的脚步声,他也没动一下。 谢枝先清了清嗓子,才谨慎地说道:“我之前听到,你想要见我,是吗?” 听了这话,朱成碧肩膀一动,然后整个身子转了过来,在一片黑黢黢里睁大了双眼:“是你?认出假银票的人是你?” “对。”谢枝点点头。 下一刻,朱成碧就扑了上来,双手抓着生锈的铁栏:“你是怎么认出来的?告诉我!我到底是哪里做得还不对!” 谢枝看他这如痴似狂的模样,惊得后退了一步,勉强镇定下来才答:“是‘鲤鱼风’,可鸿升当初刻版的人刻错了,刻成了‘鲤鱼凤’。” 朱成碧听了,反倒安静了下去。他像在思考着,又或者只是沉默。等到这牢房中唯一的那缕惨淡的光线从他的右鬓角攀上了额头,他才松快地笑了几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丫头,你倒是有几分本事啊,你叫什么名字?” 谢枝看他一会儿愁一会儿笑的,心想这倒还真是个怪人。一时未思虑别的,她便直言:“我叫谢枝。” 然后她便看到朱成碧那张方脸上的筋肉像忍着极大的痛楚似的痉挛了起来,眼珠子像在猛烈的风浪里颤动着。他用一种空洞的口吻问:“是飞上枝头的枝?” 谢枝心里起了个疙瘩,但她看着对方这失魂落魄的模样,还是不大乐意地点了点头。 朱成碧睁大了眼睛瞪视着她,简直像要把她刻到自己眼珠子上似的,看得谢枝全身汗毛倒竖。然后他像骤然失去了力气一般,双手松开铁栏,没骨头似的垂在身侧,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叠在了泛潮的稻草上,嘴里不住喃喃着:“真是老天有眼……报应,都是报应……” 谢枝不知道他为何对自己的名字反应这么大,于是又喊了他几声。可朱成碧只是抱着自己的脑袋,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身后,张守祯斟酌着开口了:“少夫人,这个朱成碧一直疯疯癫癫的,您不必太过在意。” 谢枝想了想,左右朱成碧已被收押,若是想问他个究竟,日后有机会再来不迟,不必纠结于今日。况且再过两天就是除夕,她自己在府中还有一堆杂务尚未料理。于是在京兆尹的劝说下,谢枝便打道回府了。 ———————————————————— 未成想,第二日牢中却传来消息——朱成碧自缢了。当时谢枝正从李夫人屋中出来,向她禀告完相府一年的财务,乍一听闻此事,不禁觉得如黑云压顶一般。 她没有跟谁声张,只是在自己心里计较着,因她又想起月前的一桩事来——那个掳自己上山的黑衣人,也是在听到自己的姓名之后,态度大变,放下了杀心。 谢枝……她自个儿念叨着,可任她怎么思来想去,都觉得这只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名字罢了,为何会让那几个人有那么大的反应呢? 难道因为自己是谢家的人?可是谢家不在京中多年,这个姓氏早就没了当年的分量,况且那种反应……也不像是出于对权势的畏惧。 而且……朱成碧为何要自杀呢? 他口中所说的“报应”,又究竟是什么呢? 可惜仅凭自己眼下所知道的一切,实难想出个答案。 谢枝揣着这个解不开的谜题,不知不觉便来到了除夕这一日。这一日,平素清净到有几分寂寥的相府,也难得热闹喜庆起来。等最后一抹霞光坠入山崖,鹅毛大的雪便知情识趣地落了下来,檐下的八角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