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初醒
谢枝做了一个漫长而又光怪陆离的梦,无数张熟悉的陌生的人脸交织在一块儿,争先恐后地挤到她面前来,面容既哀伤,又狰狞。 她从梦里惊醒了。 周遭一片黑暗,应已是夜里了。她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身下的褥子很软和,却像沼泽似的叫她浑身乏力,她不由得撑着自己半坐起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她有意识的最后一刻是看到那个女人从不孤楼上摔了下来。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攥着自己的心口,急促地喘了几口气,那张鲜血横流的脸如鬼魅一般萦绕不去。 “阿枝?” 忽然听到有人唤自己,谢枝吓得一个激灵,却见一盏暖黄的烛火摇曳着亮了起来,一道身影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原来是李承玉。原来她回家了。 谢枝莫名松了口气,怔怔地看着李承玉拿着烛台走近了,然后小心搁到她榻边的茶几上,他自个儿拖了张紫檀翻腿梅花圆凳来坐到她边上,烛光描摹出他疏淡的眉间隐隐的担忧。 “阿枝,你的脸色很不好,我是不是该让孙伯再来替你瞧瞧?” 谢枝听了这话,不由得用自己的手背贴了贴脸,果然冷冰冰的,就连后背都在淌着冷冰冰的汗,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着自己不打战。她觉得自己的脑子还像团浆糊似的,不甚清明,直勾勾地盯着李承玉看了好半天,才迟缓地摇摇头:“不用了,大半夜的就别打扰孙伯休息了,我没什么事,就是……就是人好像还有些糊涂。” 李承玉轻声道:“你睡了三四日了,身子难免有些犯乏,等能下地了多走动走动,就好些了。” “三四日?”谢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李承玉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说道:“那日的事,唐寻都同我说了。后来……你正好撞见有人坠楼,受惊昏了过去,是裴太傅叫了马车把你送回来的。” 那李承玉就难免知道自己和裴家之间的牵扯了……谢枝此刻正是神思紊乱的时候,未及掩饰便惊疑不定地看向他,却落进了一汪深沉而又平静的湖泊。 烛心噼噼啪啪地烧着,刚烧融的蜡像淌下一滴滴的泪。屋内一时无话,两人隔着一段模糊而朦胧的光线凝望着对方,白日里故作的疏离冷淡仿佛也被烧尽了,唯有一种柔情被炼成了河川,脉脉地流淌着。 谢枝忽地微微偏过头去,避开他的目光:“那坠楼的女子,她……她……”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裹紧了被褥,可还是觉得骨子里在一阵又一阵地发冷。 李承玉像是无声地叹了口气,用一种谢枝尚不能捋清其情绪的目光看着她:“阿枝,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其实,那女子与你我都有些牵扯。” 谢枝心神一颤,攥紧了身下的床褥。 她想起那日夏府的二姨娘猗竹曾同自己提起过几句邓如烟的事,还说起过程三公子……只是当时猗竹似乎颇为畏惧,因而语焉不详。 “我的母族是永黎程氏,外祖父名讳遗佩,任审刑院知院事。我母亲闺名邻朝,是家中长女,信王妃闺名悬珠,是母亲的二妹,也就是我们的姨母。外祖父中年时终得一子,取名乐山,自小如珠似目地疼着,也就养成了他骄纵任诞的性子。后来,他娶了分管吏房的邓舍人之女,也就是你那日看到坠楼的邓如烟。” 谢枝没说话,等着李承玉继续说下去。 “那日我让唐寻帮忙打听,据说后来验尸时,发现邓如烟身上满是……鞭笞或烧灼的伤痕。我又差人去程府打听,才知原来自成亲之后,程乐山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