蜩鱼
月不下六百文租……” 陈宵意打断他道:“就说你能找来不?不行我找其他人。” 到手的生意不能飞,让走一桩丢得是以后的千百桩。鸣蜩当即改口说能,“给小的一天时间。” 宋白群道:“明天早上到金光门,认准唐烽帅回话,她今后在那里当差,不准耍滑头,必须觅个好宅子。” 鸣蜩看向唐颂暗忖,这等不上胭脂水粉就已极其出挑扎眼的样貌,一面就能让人过目不忘,不可能认不准。他笑道:“诸位大人放心,小的说什么也不敢砸了自家招牌。” 等他告退,左右监门卫将军林策来到顺义门上道:“唐烽帅的门籍已经报备刑部,今后出入宫门出示鞶囊即可。” 唐颂向他道谢,宋白□□待陈宵意道:“到礼部领了官服,就带唐烽帅到金光门上签到,从明天开始画卯。” *** *** 掖庭。 天地圈禁在掖庭的宫墙下显得无比局促。洛城世子府司马韩映留在门外静候,独孤上野行至一处院落前驻足。 院中陈列着竹木搭制的衣架,上面的花样锦绣有的结满水渍,有的清爽干透,有一人在其中来往穿梭,身影斑驳。她的颜面被布匹遮掩,只露出了被泥尘沾染的裙边和鞋缘。 他颙望良久,终于等到她露面,因为错愕而绷紧的锁骨,而微张的唇口,然后是松弛下来的笑靥,她身上每个角落里的变化转折,就那样一笔一划轻轻的,缓慢的拓印在他眼中。 她站在原地蹲身行礼,道一声“殿下”,不迎也不拒,每次都是等他迈步,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一口破旧的水缸里注满清水,里面游着她养的一条金鱼,几丛水草。独孤上野俯瞰水面,在天底遇到一双低垂的眸,云丝沿着她的眉梢蜿蜒绵亘。 “今天学了什么?”他问:“演给我看。” 她点头,站在四方苍穹下舒展腰身,日光下澈,在她眉骨鼻梁间镀出光彩。 “红满枝,绿满枝,宿雨厌厌睡起迟。” 他看着她起舞歌唱,这是云韵府的一首名曲,名为《相思令》,别名《长相思》。他在宫宴的场合多次见到这支曲目,伶人们袖长四尺,裙袂拖地,回裾转袖若飞雪,左鋋右鋋生旋风,诉说原词中的相思之意。 宫人服裳要比伶人的稍短一些,她举手整花钿,翻身舞延绵,轻巧如燕又似他眉前一片云。 掖庭的天地在眼中渐渐变得宽广,独孤上野看出墙外,想起洛城四月盛放的牡丹,想起泱泱落水,奔涌向东。 “闲庭花影移,忆归期,数归期,梦见虽多相见稀,相逢知几时?” 最后她定格眉眼,向他望过来,廊庑下挤满掖庭其他看热闹的伶人,她们看到洛城王世子慵懒靠坐在水缸前,眼底起了乱影。 云韵府十五岁选拔伶人,培养她们歌舞乐器,绳、竿、球、马等杂技,技艺突出者入宜春院,谓之“内人”,专为皇室宫廷大宴所用。 因罪籍没的掖庭罪犯家眷也在云韶府和宜春院的选用之列,但因上官苍苍身上的黥刑之印有碍观瞻,出席不了大宴。所以她每次施展技艺,都只为世子一人。 三年内,记不清多少次,他成了掖庭的常客。 世子爷眼中常驻京门风月,看人时眼眸含情,但他只看一人,“捞了这鱼,”他屈指,敲了敲缸沿说:“回我王府里养。” 四下鸦默雀静,上官苍苍讶然抬眸,她听懂了他的暗示,他要带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