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八）

周乐洵脸上先是茫然，而后震惊，再转为深刻的愤怒和茫然，他整个人像是处在一片空茫之中，四肢动作间都有些滞涩，他转动脖子一个个望过去，看了眼梅姨，梅姨瞧出气氛有些不对，还在热情招呼，又看了一眼周邮臣，周邮臣老神在在舀汤，林晚亭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周邮臣开口：“怎么来了？”

话间谈不出是欢迎还是不欢迎，不过他素来就是这样冷淡的性格，这两年间对外人是圆融了一些，对亲人惯来如此，周乐洵早已习惯，此刻却觉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梅姨转了一下眼睛，干笑着：“快坐下快坐下。”她帮忙拉扯椅子，椅子厚重，在地面上扯出声响，在空间里愈发明显。

周乐洵木楞着坐下，他好像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心里又隐隐有些预感，只是这预感太荒谬，他扯了扯嘴角，问：“晚晚怎么在这里……你们这是……哦，来借住是不是？说起来这里风景不错，待会儿我带你四处去看看。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住在这里，也算是熟悉。”他劈里啪啦说了一段不停歇，嘴角勉强着笑意，越说越生动，到了后头实在是无话可说，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的笑也跟着微微收敛。

林晚亭觉得有些头疼，她早知道和周邮臣在一起会面临这件事，虽说他们既不违反法律法规，又没冲破公序良俗，只是到底这关系太……错综复杂了一些。

周邮臣说两家已基本不怎么往来，可又不是完全断了，总有一些人情世故上的周旋，譬如此刻，说实话，是有一些尴尬。

最感觉不到尴尬的人是周邮臣，他笑道：“带女朋友回来住住，你吃饭了吗？”

甚至要招呼梅姨帮忙摆碗筷，林晚亭撇开眼，她都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平日里那么周全的一个人……现在的举措实在是有火上浇油的意味。

周乐洵显然震惊到了：“女朋友？”

他彻底呆楞住，眼神不可置信地在二人之间飘忽，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们两人怎么会……怎么能牵扯在一起，怎么能呢，他盯着林晚亭要一个确认，仿佛她要说不是，他能立马带她走。

林晚亭轻点了一下头，作默认。

周乐洵震惊，他脑子完全不能转，事物像是真实的，又像是一片幻象，否则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发生。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喉头有些苦涩，胃里的酸意涌上来，舌尖又酸又苦，他苦笑着语无伦次道：“吃过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去吃饭了，啊不，我先回去了。”

林晚亭面露担忧，他的神情实在算不得好，况且，她现在才发现他瘦得厉害，骨头都看得出来，穿在身上的衣服空荡荡的。

她脱口道：“要不要找人送送？“

他这样实在让人不放心，可别出什么事。

梅姨跟着跑出去，林晚亭心里轻松了一口气。

她的面前推过来一碗汤，周邮臣舀的，他神情淡淡：“吃饭。”

林晚亭收回视线，她专注地给鱼挑刺，才挑了一半就有些不耐烦，面前又多了一碟挑好刺的鱼肉，她抬眼，看周邮臣望着她：“终于舍得看我了？”

林晚亭说：“这样直接会不会不太好？”

她还是有些担忧，周乐洵的状态太差了，他又是一个极度感性和情绪化的人，这一受刺激不知会不会做出什么事。到底他们也曾有过感情，林晚亭实在是有些不忍。

周邮臣无所谓道：“我们又没对不起他，他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林晚亭一愣，有时她也觉得周邮臣有些冷酷，此刻她看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