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
说好了,放心吧。”白邦彦一晚上撒的谎比前二十多年加起来都多。 这么大一船人,能专门为了他们绕回起点?尽管白邦彦多次拍着胸脯保证,盼儿心里还是有些疑虑。 “冷不冷?”白邦彦递了杯温水过来,“喝两口吧。” 盼儿忙了一夜,一口水也没喝过,看见温水,头一仰,咕咚咕咚地喝了各干净,几乎是瞬间就昏睡了过去。 白邦彦将她打横抱起,朝二楼的房间走去。 一声嘹亮的笛声划过天空,船开了。 白邦彦替盼儿将被子盖好,刚想关灯,旋到最后一刻,却停下了手里的力气。 他看着盼儿的睡相,怎么也舍不得将灯熄灭。手情不自禁地抬起,缓缓朝盼儿的脸颊靠近,指尖带着犹豫,他被自己的不怀好意吓到了。 他知道,盛武杰愿意把盼儿交到他手里,无非是因为盛武杰需要一个能全心为盼儿着想的人,而盼儿母家凋零,寻不出这样的人,他从小伴着盼儿长大,又对盼儿深爱,选他无疑是对盼儿最好的选择。不仅如此,他在被盛武杰弄到北平去之后,就未再寻过盼儿,这给盛武杰造就了一种他人品过硬,说话算数的假象。 可人在变坏之前,都是好的,有些人没犯错,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 是,盛武杰还没有休妻,言盼还是盛武杰的妻子,盛武杰重托出于信任,他若动了盼儿,便是小人,便是背刺恩人的奸佞,是他自己也看不起的人。 可那又如何?言盼从一开始本就该是他的妻子,他才是那个被背刺一刀的受害者。言盼回到他身边,这是上天开眼,善有善报,这都是他应得的!况且,恩爱不过是盛武杰一厢情愿的错觉。他白邦彦现在算是个医生了,这全世界的人可以说各种语言,但五脏六腑都长得一样,就算到了南洋,他也有能力给盼儿安稳的生活,这不是那个霸占一方山头,靠蛮力讨生活的土匪能比的吧?如果盼儿有一天会愿意,如果他白邦彦能娶到盼儿,就算是被闲言碎语骂成筛子又如何? 他的指尖在两难中颤抖,昏暗的灯光里,他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雪白的皮肤变得通红。 半晌,手指落到了被子上。 白邦彦替盼儿拢了拢被子,起身立到了房间门口,没有再多逾矩的动作。 *** 这艘船本是军官专用,前些年也开始卖票,价格是连大多富商都望尘莫及的,能登船者必是大富大贵,这床上用品自然也是最好的。盼儿喝了药,从这软噗噗的床上醒来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身轻如燕,像是睡在了一朵云上。 感受到了晃动,盼儿猛地起身,对着眼前的白邦彦眨巴着眼睛,惊呼道:“怎么就开船了?小文呢?” “小文......”白邦彦摸了摸鼻尖,“小文他早就上来了,撒完灰之后,又不见了。我们找找吧,找找,你昏迷过去,所以耽搁了一会儿。”白邦彦还是把到嘴的实话咽了下去。 盼儿赶紧出了房间,绕过走廊,推开客房总门的时候,她瞬间被阳光打得睁不开眼睛。 鼻腔被海水特有的湿咸占据,浪涛与发动机的声音此起彼伏,激得盼儿内心的烦躁更甚。 好不容易适应强光,盼儿眯着眼朝外头看,目光所及,皆是深蓝的大海,与天空相连,她伏在栏杆上,向四周眺望,找不到任何陆地的轮廓。 …北岭在哪里? 这是盼儿第一次置身于茫茫大海之中,脚不沾地的漂浮感,让她不敢放开手中的栏杆,偶尔的晃动,更使她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