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午膳过后，禾袖落拓不羁地在章台的焦子树下躺着，便见延陵昱心情不佳地朝她走来。

实则以那副终年结霜之面孔，换了旁人必定是无法知其喜怒，但她就是总能分辨他每一个细微的神情，他不善言谈，更偏爱用微不可查的小动作来表示其喜恶哀怒。

这般如勘破红尘的老僧一般不耽于世俗，却又深陷红尘，矛盾中又带着引人摧毁的气息。

他站在她前面，倒是为她挡去了一些炎炎烈日的刺眼之光，那周身令人退避三舍的冰寒之气，也让那些侍卫和婢女们不敢上前。

禾袖未问他来此所为何事，只唤他摘下一片焦子叶给她，她接过便将那片硕大的焦子叶挡住那双秋水明眸，只露出精致妍丽的半张脸。

这般两人一站一躺，不知过去了多久，此间，他的目光也一直落于她身上。

本以为她在闭目养神，却听她忽然发问，“公子如何打算的？”

“在下以为，此物必会再现身，或许今夜便是良机。”

她平静的心湖被他那如古筝七弦轻拨的宫调般的嗓音扰动了一瞬，寻思着或是因阖上了眸子，听觉变得有些许敏感的缘故。

白日里正是阳气最重的时刻，那食人精气的鬼自然是不会出现，经过推算，今夜三更是阴气最重的时辰，那鬼消停了这几日，必定会再次出来觅食，二人于酉时在那乱坟岗设下诛鬼阵法，便可一举将其擒获。

不过……

“其实我还有一计，或许更为稳妥。”

她取下遮于面上的焦子叶，朝他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如一只狡猾的千年老狐狸。

经这段日子的相处，他也算对她有所了解，想来也必然是戏谑之言，不过他也不忍拂了她的兴致，遂作出一副洗耳恭听之架势。

“以公子的倾城之姿，若是往那一站，想必那女鬼便欣然上钩了。”

她眉眼弯弯，又想到了那日公子男扮女装时的风华绝代，想来若不是扶桑偏喜娇小女子，那日被掳去的便是他了。

他似乎读出了她言语神情间的未尽之意，挑了挑眉，避重就轻地问她：“你如何知道那鬼是一名女鬼？”

“你可曾想过，为何那两名男子会轻易被鬼迷惑？”

不知何时，她已然行至他跟前，言语间还将那张娇艳媚笑的芙蓉面送至他面前，只要他俯首迎上，将这朵娇花采撷不过是易如反掌。

见他俊容染上了赧色，她愈发好奇，纤纤玉手扶上他颈间时，摸到了滚烫般的热意，还有他过快跳动的脉搏。

“公子，你还未答疑呢……”

她气息如兰，他心如擂鼓。

未作回答，已胜似回答，世间之人多惑于美色，或许连他这般自诩清冷自持的人也不例外。

须臾后，她又侧身躺回了焦子树下，静待他平复气息。

正欲阖眸，便被一只浑身漆黑的小野猫暗中偷袭了，只见那野猫生了一双圆溜溜的碧绿色眸子，叫声柔软清细，及其惹人喜爱。

空气中的旖旎被这不请自来的小东西扑散了，禾袖此时满心满眼都是这憨状可掬的小黑猫。

他极早便注意到了这只在墙头飞窜的野猫，只是未料到它竟直接奔着禾袖胸口袭去，不知是公是母，但见她露出了欢颜，便也暂不追究此猫冒失之过了。

她轻轻抚着怀中蹭着自己胸口的小黑猫，似是爱不释手。

他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看她，静待着酉时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