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十九节

这天，突然一声高叫：“洪亦美，电话!”我立即明白了什么，冲出房间向传达室跑去，传达室的李大爷在后面嘟嘟嚷嚷地说：“我问他是谁，他也不说，口气还挺冲的，要不是你，我才不给叫呢!”我更清楚了，只有他才会这样。拿起电话，我心里扑扑跳，果然是他！学仁说，想约我谈谈。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们约定第二天在景山公园见面。啊，剪不断的红线，终于又把我们牵到一起。　　原来，8月8日学仁收到了BJ市高等学校招生委员会发来的通知，称军事院校要求他在8月10日下午1时去301医院检查身体，这说明他考得很好，达到了重点军事院校的录取分数线，而我没有。当初填写志愿时，我们都首先报考了全国军事院校的重点---哈军工。此外，我还报考了国防科委所属的哈工大，吉林工大，西北工大等院校，总之都在BJ之外，而把清华，北大压在了第一表的十个志愿的最后，压根儿就没想去读位于BJ的大学。学仁除了多报几个只收男生的军校外，其他我们都是一样的。对此，老师特别提醒，我们这种每个志愿都跨省的填报方式，不利于被大学录取，因为一旦前两个志愿不被录取，恐怕即使成绩够线，投档来不及，也会错过录取机会。但我们很自信，不会落到第三志愿以后吧。　　爸爸希望我报考外交学院，他认为我思想活跃，又热衷于社会活动，将来可以从事外交事业。妈妈则希望我学医，尤其不愿意我考到外地，她说：BJ有几十所大学，难道就没有一所你喜欢的学校？但我太好独立了，总想象高尔基笔下的海燕一样，在辽阔的海空高高地飞翔，去迎击暴风雨的挑战。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我不要做呢喃的乳燕，总是在妈妈的保护下撒娇徘徊，希冀在广阔的天地里主动接受电闪雷鸣的考验，早日练就坚强的翅膀。这样，在世界真正属于我们的时候，在改造世界的重任真正落在我们的肩上时，才能一展才干，报效社会。在专业的选择上，我反感人们对女生的偏见，似乎女生只适合学文科，故而没有接受父母的建议，选择了纯工科的专业，甚至把我曾经心仪的建筑设计，图书馆专业都置之脑后了。　　我的爸爸妈妈最尊重自己的孩子，这一次他们也只是建议而已，并不强求。　　我们那年高考时规定，每个考生可以一表二表各选填十个志愿，区别在于一表是全国重点大学，二表是本市或地方及军队所属的水平低一些的学院。考虑到女友的学习成绩和复习的状况，我们俩为她选择了二表第一志愿是BJ师范学院地理系，这个学院录取成绩不高，而地理系又是冷门专业，成功的机会大些。　　学仁说，在三０一医院体检，他以为能见到我，却遍寻不到，所以打电话找我。我想应该是我的成绩不够线吧。学仁安慰我说，军校女生要得少，即使分数够了，也比男生录取机会少。还告诉我，他一到医院门口，军校负责招生的军官一眼就认出了他叫高学仁，还说欢迎他成为军校新学员。我真为学仁高兴，希望他如愿以偿，实现为国防科学事业献身的夙愿。　　我们意识到今后可能不会上同一所大学，甚至不在同一个城市。但我们都有好儿女志在四方的志向，并不以此为怀。　　这天，学仁为我题赠留言：　　一个人一生的道路是曲折复杂的。但在这崎岖的人生之路上，只要你怀有坚定的共产主义信念，有一颗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心，坚决听党的话，按照党的指示办事，那么你就可以克服重重困难，奋勇前进，在失败时不灰心丧气，在胜利时不骄傲自满。这样，你就可以较好地改造自己，改造世界。也只有这样，才可能为共产主义事业做出一点贡献。　　一九六四年八月十二日于景山　　我们隔三差五地相约，地点都是在景山。那里交通方便，环境幽静，我们坐在绿树掩映的山坡上海阔天空，谈读书感想，谈理想抱负，但从不回首过去，更不会以儿女私情来浪费宝贵的青春年华和预感到来日无多的相聚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