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记忆却是碾不碎、磨不灭、抹不去、挥不开

“请大人恕罪，香料的配制，只差最后一道手续，要是天明之前没有完成，这数日来的所作所为，就功亏一篑了。”琉璃依偎在宽阔、暖烫的男性胸膛上，巧妙的委婉拒绝。

关靖低咒了一声。

紧握住琉璃纤瘦手腕的大手，松开箝制，不再圈困着她。

那是琉璃连日来的辛劳，关靖不愿意看到，她的心血付诸流水。再者，他的确需要那些香料。

“我离开之后，你就给我好好的吃着、睡着，其余什么事情都不许做。”关靖要求愈来愈多，却是那么理所当然。他是天生的王者，早已习惯了，每个人都听命于他。

极为希罕的，琉璃竟然摇了摇头。

“我睡得不多。”

“为什么？”

“因为梦。”琉璃告诉了关靖。“我会作恶梦。”

“梦见什么？”

“我的爹、我的娘、我的兄姊、我的亲朋好友。”

“他们怎么了？”

“死了。”

“怎么死的？”

琉璃沉默许久，才又开口。“被杀。”

“被谁所杀？”

这次，琉璃没有回答。

“告诉我是谁，我为你报仇。”关靖徐缓的说道。

她是属于他的。

所以，他要为她报仇。

就像是，他曾为幽兰报仇。

“身在乱世，遇到兵荒马乱，我认不得杀他们的凶手。”她再度摇头，不愿意再谈论这个话题，反而起身在睡榻旁的木柜里，取出一个新枕，替换了他脑下的旧枕。

这枕是由她亲手缝制，上下和两侧面的中部，各用红线钉成四个十字形的穿心结，两头各有一个十字结，固定枕芯，里头塞着各种芳菲的香料。

“这枕的味道，与上次不同。”关靖靠在枕上闻嗅，枕香与满室的炉香，交织成一种让人沈醉的气味。

“我换了香料。”琉璃俯身轻声说道，哄着这个乱世之魔入梦，长发垂落他的胸前。“各种香料皆有不同用途，菊枕明目、豆枕安眠、麝香枕定神、芳若枕镇魂，佩兰枕能够解暑化湿。”

关靖在芬芳中闭目，嘴角有一抹冷诮。

“那么，你告诉我，该用什么枕、什么香料，才能平息我梦中的尔虞我诈、兵凶战危？”

琉璃没有回答，而是贴着他的胸怀卧下，以娇小的身躯，暖和他的身躯、他的梦境，也让香气更暖更浓，沐浴包围他的所有感官，充盈他的呼吸、他的血肉。

不一会儿，关靖又入睡了。

确定他安眠之后，琉璃才如猫儿般轻巧的起身，踏下睡榻，离开温暖的软褥，重回寒意袭人的花厅。

琉璃收来些许丁香，加入荳蔻，置入研钵中，仔细的、慎重的、静静的碾碎研磨，剥去外层坚硬的壳，揉碎柔软的蕊。

墙角的明光铠上，映出她的一举一动。

一阵冷风穿帘而入，鲜红色的香料，被风扬起，如一层难散的红雾，弥漫了她的双眼，沾惹她的发肤衣裳，覆得她一身浓红，像极那场腥风血雨。

那场她夜夜都会想起的恶梦。

琉璃更用力，更狠，也更缠绵，把丁香与荳蔻磨得更细更碎。

记忆却是碾不碎、磨不灭、抹不去、挥不开，仍旧历历在目。

十年之前，北国的夏夜，无数的南国将士，身穿白衣白甲，持着“报仇雪恨”的旗帜，持刀恣意屠杀。无数的北国人，在攻击下死于非命，尸首投入沈星江，原本清澈的河水，被染成滔滔血海。

她对他说了谎。

其实，她记得。

记得很清楚，太过清楚了。

那天夜里有凄厉的哀嚎、恐惧的哭泣，不断交杂回荡，响彻北国的旷野。

接着是寂静。

无止无尽，如死一般的寂静。

琉璃陷在一片血海中，躲在无数尸首下，战栗抬头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