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也曾天真烂漫

三月半没有解药。

那么裴镜玉必死无疑。

人固有一死，可裴镜玉还正值年华，却要直面死亡了。

或许短短数十年的天真无邪真的需要用尽后半生偿还。

穿过窗柩，阳光与微风携手而来，暖阳给裴镜玉镀上一层金光，微风轻轻扬起他的发带，他坐在其间，气质端然。

听到顾北姝的话，他不露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少年情愫易生也易无，能利用得好，才方得始终。

相比几日前不欢而散，今日也算其乐融融，不过，裴镜玉现在是瞎子一个，往日喜欢的赏花品茗观书等都不能独立完成，他也不欲与顾北姝谈论正事，于是他们闲谈趣闻轶事。

“琼花？”

“琼花花开如雪，又宛若群蝶起舞，巍然壮观。它只生于南兖州，来年春天，待你眼睛好了，孤带你去看。”

皇宫里有诸多名贵的花草，可琼花却只生于南兖州，原来的西扶皇宫里没有，现在的桑幽皇宫里也没有。

因此，裴镜玉从未见过。

顾北姝途径南兖州的时候，见过琼花花开，那时是初晨，花枝上还沾了露水，微凉的晨风吹起，琼花绽满枝头，内里的白色花簇绽着淡黄色的花蕊，最外面簇拥着九朵蝴蝶模样的雪白花朵，花开正盛时，花雪压低枝条，婆娑摇曳，盛美而壮大。

琼花喜阳喜暖。

她第一次见着这花，就觉得这花和裴镜玉很像，瑶林琼树，渊清玉絜。

后来养花的花农告诉她，琼花有着天真烂漫之意，她便更想让裴镜玉瞧瞧了。可惜琼花难养，那时的她也没有能力把裴镜玉带到南兖州来，后来他们有了婚约，她又想着成婚后，可以来南兖州看看，婚约又毁了，一年两年的拖着，物是人非，她也差不多忘记这件事，今日聊起趣闻轶事，居然还想起来了。

裴镜玉应了。

多乐立在屏风外，适时的低声提醒着，“陛下，殿下，该换药了。”

“进来。”

内侍捧着东西鱼贯而入，随行的还有一位姿容平平，让人转眼就忘的男医侍。

他先向顾北姝和裴镜玉两人行了礼，恭敬但仔细地询问了一些裴镜玉关于敷药的感受，才动手揭了裴镜玉覆目的绢纱。

依旧是一副清绝的眉眼，绢纱一取，顾北姝的目光便落在那半月型的印记的上面，那印记浅淡，存在感却很强，她眼底闪现着怒意，明艳锐利的眉眼越发凌厉，“孤要你们用最好的去痕药，你们是聋了吗？”

“陛下息怒。”帝皇之怒下，内侍跪了一地，只有那名医侍跪得端正，有条不紊地解释，“治疗眼睛中有一味药名为青葙花，此药与去痕的药物相冲，不宜同用，还望陛下和殿下谅解。”

裴镜玉也摸索着去牵顾北姝的手，他睁着双目，眸里空荡荡，脸上是一个安抚的笑容，他声音温和，“无碍，换药吧！”

裴镜玉不计较，当着他的面，她总不好去落他的面子，只冷冷地哼了一声，抬手示意他们起来，不再说话，被裴镜玉牵住的手也顺着指缝插进去，与他十指相扣。

当内侍取了帕子为裴镜玉擦拭的时候，顾北姝伸手将帕子取了过来，帕子沾了热水，刚拿出来不久，还是温热的。

因为一只手被裴镜玉牵着，所以顾北姝半倾着身，拿着帕子轻轻地擦去他脸上残留的药物，他闭着眼，在帕子拂过时，睫羽不安分地上下扇动着，一下一下的，配上那张脸，显得格外动人。

顾北姝和裴镜玉贴得越来越近，呼吸交缠，顾北姝垂下眼，与裴镜玉相扣的手指用力抓紧，克制地在他的唇角烙下了一个灼热的吻。

再退开时，声音有些哑，“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