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噩梦

景明天清，借着好天色，她为他描眉梳妆，然而她朝镜中人看去的时候，却发现铜鉴莫名多了两条红痕，她悚然一惊，再细看，镜中分明是一副极盛的容颜，清绝的眉眼正含着笑意隔着镜面与她对视。

啧，看来最近思虑太多，精神都恍惚了。

密齿的梳篦在浓密厚重的乌发中穿梭，镜中人满眼笑意，笑得她本不坚定意志持续动摇，她一走神，手上的梳篦突然被什么阻了一下，她定眼去看，手也朝掉落的梳篦抓去……

是一截白色绢纱。

她诧异且困惑，手上便失了准头，梳篦由高到低，砸在金砖上。

“哒！”

她混乱的神志被声音吸引，无意识地低头望，那柄玉色梳篦砸在黑色金砖上，碎了个彻底。

可她记得，因为某个人怕冷，她特地命人将殿内铺满了厚实柔软的地毯。

她思及此，又想起那突兀出现的绢纱。

她抬头看向镜中人，镜中人也“看”着她，他隔着覆目绢纱和镜面“看”她，唇角微勾，道不尽的诡异。

她惊疑不定，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痛意还未传来，耳边就先传来裴镜玉疑惑的声音，”阿姝？”

顾北姝闻声看他，他眼中清清楚楚映着她的脸，眼底是关切与担忧，她只当自己不仅眼睛不好使，记性也变差了。收回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柔声安慰他，“只是有些累了，没事。”

裴镜玉朝她伸出手，蓦地被用力抓住了，他吃痛，神色还带了几分不解，担忧地望着她，“阿姝去休息吧，我自己来就好了。”

裴镜玉在金玉堆里长大，一身也养得细皮嫩肉的，被重重的一抓，白皙的皮肤上立刻就多了几道红痕，顾北姝回过神来向他道歉，她方才以为裴镜玉要挥手打她，下意识的制住了他。

她懊恼地一捶手，“没弄疼吧？我叫青薇去拿药！”她转身朝殿外走去，焦急中却反而多了一丝清明，越走越觉得违和，这殿内除了一个孤零零的镜台，居然没有一个摆饰，空荡荡的。

她走得越来越慢，余光瞥见地上的路时，见到了厚实柔软的地毯以及上面——点点红梅。

脑海里忽然闪现了一切诡异而不合理的地方。

铜鉴里的红痕。

突兀出现的白色绢纱。

空荡的大殿。

消失的内侍。

消失又出现的地毯。

地毯上的斑斑血迹。

她停身回头……

坐在镜台前的裴镜玉一直微笑着盯着她，那笑容像是固定在了他的脸上，一动不动。忽而，白色绢衫覆上他的眼，水痕一点点渗出，又转成了红色。

欺霜赛雪的肌肤上，青色脉络分明，这一只从来只会握笔的修长、干净、白皙、文弱的手直直地抓上了自己的眼睛。

于是这只手，沾上了丝丝缕缕的血，被染上腥红，变得脏污。

她最后对上了一双空洞的眼睛和僵硬的笑容。

她说不出话，喉咙里像堵了东西。

而尖锐的叫喊在她耳边响彻。

她想冲过去，却浑身发冷，四肢百骸都被冻住，僵直得不能动。

血色在她的眼中蔓延，殿内的一切都染上骇人的腥红……

独独剩了一张惨白的脸。

她看着他倒下去，倒在一片猩红里。

她心如刀割……

然后在惊悸中醒来。

她猛的张开眼，急促的喘息着，目光之所及，是一片黑暗。

其实，她已经有几日没再见过裴镜玉了。因为他，她忙得不可开交，除了处理政务，还要一边给他收拾烂摊子，一边压着太医院那群废物找药。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白日，她不见他，夜里，他就来找她了。

他是想她的吧！

是应该去看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