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禅位

张副将连忙走过去，轻声细语的劝着，生怕吓着他似的：

“陛下莫要说这种胡话了，这天下百姓过得什么日子，您也知道。”

“便是退隐，哪里又能过上什么悠闲自在的田园生活呢？”

“只怕是‘家田输税尽，拾此充饥肠。’罢！”

十七却不看他，执着宫扇缓缓扇着纸上潮湿的墨迹，平静的道：

“只要新帝愿意看一看这些书，朕相信这天下便不会‘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而是像朕期盼的那样，‘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陛下此言差矣。”张副将连连摇头：“您既然欺骗盛世安乐，何不亲自去实现它？”

“无论新帝如何，这些民生水利的政策都是您的主意，自然是您最了解，实施起来不会偏离本意。”

“可朕累了。”

十七苦涩的笑了笑，幽幽的叹了一声：“朕真的，太累了！”

他合上字迹已干的书，放下手中宫扇，语气沧桑而疲惫：“朕少年中毒，双腿残废，又伤了身子。”

“往后更是独自在这宫里苦苦支撑，与陆厚德周旋，与满朝文武周旋，可到底还是无能为力，让这天下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他起身将书放回原本的书架上，淡淡的道：“你们打进京城也好，至少给了朕另一个选择。”

“朕打算禅位。”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落下，震得在场众人瞪大了眼睛，惊呆在原地。

张副将哪里愿意接受这个结果，连忙迈动脚步，想要上前拦住往外走的十七。

“陛下不想看见你。”

不妨顶梁上忽然落下一道人影，一脸阴沉的拦在他身前，警告似的瞪他一眼，转身护在了小皇帝身后。

“陛下！”

张副将不甘心的停住脚步，脸上后悔与不甘交错，格外复杂。

这可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一旁的书架后忽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万俟冽敏锐的看去，却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转出来。

不是他那个大哥又是谁。

万俟凛面无表情的瞥他一眼，语气平静的道：“陛下想退隐也是好事。”

“这怎么能是好事呢？！”

张副将黑着脸看向他，不悦的道：“万俟凛，你莫不是以为，陛下退位后，你就可以不用担心他必须传宗接代一事？！”

“你怎么这么自私？！居然为了一己之私，就想要这么一个千古明君退位？！”

“是不及张副将无私。”

他轻哼一声，冷笑道：“若非本将当时劝了一句，只怕一进这京城，张副将就把陛下斩于龙椅之上了。”

“如此大义凛然，为了天下百姓宁可承担弑君恶名之举，我万俟凛是万万不能及的。”

张副将当即面庞紫涨，捂住胸口，又气又悔又有满心庆幸，一时情绪纷杂，堵的说不出话来。

万俟凛叹了口气，神色略略柔和，坦然道：“本将确实抱着些许私心，才支持陛下禅位，却也并非全是私情。”

“陛下身子柔弱，这皇位对他来说，已经成了负担，倘若一直困在这皇城中，本将怕他英年……”

他不由顿了顿，忌讳的避开了下面两个字，接着道：“那日他一瞬白发的情景，各位也看得清楚，若是再于权利漩涡中挣扎，只怕不出几年……”

“倒不如放他离开归隐，新皇若是仁善有心，施行政法时有何疑惑，去请教一番便是，只要人还在，有什么不好解决的？”

见几人皆是若有所思，他也不再多说，透过窗子看了眼楼外步伐悠闲，笑意盈盈与洛云深说着什么的小皇帝，目光沉了沉，一纵身便从窗口跃了下去。

十七想起洛云深从房梁上跳下来的模样，不由调笑道：“你这招是跟燕大侠学的？”

“哼，区区江湖毛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