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愁云 上
倾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能现实中已经被骗得遍体鳞伤,便下意识要在梦中找回一息温存。她甚至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将她与白竹衣自初遇直至分别看个分明。
清凉寨牢房里的落魄狱友,一人一剑杀上山来的玉面修罗,翠微居无名墓前沉静冷冽的白衣剑客,白家戒律堂中甘心受刑的白家少主。还有……即使身受重伤,也会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的白大哥,面对师父威压,仍能不卑不亢说上一句“我是真心爱慕倾城”的清隽公子。
几个月来的惶惶不安、辗转反侧,愤怒、不甘、更多的是一些说不上来的心绪,几乎日日夜夜都在折磨着倾城。她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绵长而平静地睡去了?如若可以,真想就此沉沦于这样的美梦之中。
可白竹衣温柔坚定的声音仍在她耳畔回响——“不会了”,是他亲口说的,不会了。
胸口不受控制地涌起一股热流,由内而外的酥麻触感以极快的速度蔓延遍她的四肢百骸,最终一齐涌向了她的眼眶。那是倾城即使合上双目,都差点没能拦住的决堤的委屈。她一直以为,白竹衣是个一言九鼎的君子,这位君子却在最后时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继续欺骗。
思及此处,刻骨的不甘霎时越过委屈,连声催促她睁开眼睛,可余光最先瞥到的却并非那刺目的天光,而是手中紧紧攥着的一片切口锋利的白色碎布。
是发现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干脆挥起剑锋来个割袍绝义吗?
若你再敢骗我……现在想来,他将自己那句话匆匆打断时,大约早已存了这样的心思。
可若是没有被打断,她原本是要说些什么?是恶狠狠地威胁要揍他一顿、还是干脆叫嚣着来个恩断义绝?连倾城自己都忍不住露出自嘲的神色,此人谎话说得毫无心理负担,估摸着正是看穿自己只能说出这些幼稚可笑的狠话。
她将那截袖口碎布仔细叠放整齐,小心置于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被纷乱思绪占据得有些迟钝的脑子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天光已然大亮,明时这个小少爷怎么还在睡着?
直到她见到邵明时那张空荡荡的床铺。
胸口像是被大力狠狠攥了一下,倾城颤抖着嗓音,唤了一句:“明时?”
原本温热的血液几乎化作冰冷的河水,兜头倒灌而下,她跌跌撞撞地将柳家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每一句“明时”都比前一句更加急迫。可无人回应——邵明时不见了。
是他吗……是他带走了邵明时吗?从一开始,柳家的消息就是他传递给云门的吗?他骗得解药,不止是为了自己脱身,更多的,是为了带走邵明时吗?他若当真是云门的人,那么邵明时即将面对的,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一连串诛心的诘问,每一问都如同钝刀,割破皮肉、鲜血横流。
倾城将手中琅华攥得“嘎吱”作响,当机立断做出决定:她要去愁云城。无论是为了邵明时,还是为了白竹衣,更加是为了自己。她必须在那里给自己一个了结。
愁云城是一座未被标注在地图上的城池,诚如白竹衣之前所说,因其中冤魂厉鬼无数,无人敢居住其内:这是座寸草不生的鬼城。可当倾城依凭着大致方向真正来到愁云城外,隔着城门向内张望时,几乎是大吃了一惊。什么鬼城?这愁云城时至深夜仍旧城门洞开,城中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甚至比永州、姑苏都要来得热闹。
繁华盛景不能作假,饶是如此,倾城心中仍隐隐觉得有些不妥,直到她小心翼翼走入其中,这股子不妥的劲也越发强烈。
无论是街头摊贩,还是来往行人,甚至是巷尾乞讨的乞丐,每一个人都循规蹈矩,埋头做着自己该做的事,看上去的确与常人无异。只是……这座城,竟然没有人开口说话!
这周遭氛围实在太过诡异,倾城行走其间,身上寒毛几乎根根竖立。云门这是整来了一座城池的傀儡,硬是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