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南霜 上

代月的思绪飘得有些远：兴许此地与她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纵使她此前从未踏足过翠微居，可自从回到这里，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十五年前那个夜晚，想到翠微居二十二条冤魂无处可归、不得安眠。

“那也不行，今天若是还有人来，我替你打发。”季离没发现她在走神，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过两天又是玉竹集会，到时候吵吵嚷嚷有得你受的，这几日就听我的，好好养精蓄锐，准备这场恶仗。”

“你说，他会来吗？”代月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季离偏偏还听懂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他想骂人又骂不下嘴，干脆伸出双臂隔着大氅将代月瘦小的身子一裹，口中抱怨：“都怪你整日里胡思乱想，我辛苦养了一个月都没能把你养胖。”只一瞬又放开手，嘴上却不停，“这些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到时候，你就好好做你的玉竹剑主，其他的事情，都由我来解决。”

季离是想大包大揽，不愿代月多操一分心思，这姑娘经脉虽然恢复如常，可人仍旧有些混沌，记性还是如原先那般不好使，许多事情都得季离帮她记着——大概这旧伤伤在脑子，之前匆忙，等此间事了，还得请萧霈再给她看看。

代月不知他心中千回百转，仍一根筋想着自己的事：“我总有种预感，他这次一定会来找我。”

是如何的滔天恨意，才会令他出剑将当时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剑派弟子屠杀殆尽，想要这个门派就此消失；而他听说翠微剑派重振旗鼓再开玉竹集会，真的能忍住不来故地看上一看吗？

季离冷哼一声：“他若敢来，便叫他有来无回！”

他总是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代月觉得可爱，忍不住低头浅笑出声。恰在此时，身后过来个人，代月一见，微微俯身：“四哥。”

来人朝她点点头，一巴掌呼在季离脑袋上，试图打断季离的嚣张气焰：“张口闭口喊打喊杀，越来越没规矩了。”

季离谁都不服，就服自家四哥，只得委屈地捂着脑袋不作声，四哥又道：“小六，今日又有人上山来了。”

这些人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季离怒从胆边生，将袖子一撸：“我去。”

“是巴蜀林家的林南霜家主，她点名要见小九。”

林家主竟还亲自来了？季离没想到能招来这等大人物，看来确实需要代月出面，只好退一步妥协道：“那我同小九一块去。”

这位林家主显然是夹带私心而来，听四哥说，她一上山，就要求去到裴掌门的院落。

裴景焕凌乱的房间已经被整理干净，院中桃竹相交，从风袅袅、映日离离，仿佛那些彻骨之痛从未发生过一般。林南霜就站在那株桃树下，眼中充斥着极为复杂的情感：爱中织着恨、苦中包着甜。

当年是她亲手在裴景焕院前栽下的桃树，一转眼三十余年匆匆而过，树已亭亭，人却不再。

江湖上皆在痛斥裴景焕为翠微剑派的千古罪人——她早从白鹤轩口中听过，因而再次听说也不会觉得十分难以接受。就算裴景焕真是这样的人又如何？她林南霜当初在玉竹集会上一见倾心的，只是他这个人，无论此人是何面目，都与她的倾慕之心无甚关系。

纵使如此，林南霜仍隐隐在心中有个疑问，裴景焕是什么样的人，她大概是这世上看得最清楚的人。当初自己一意孤行从巴蜀追到临川，只要裴景焕一句话，她什么都能抛得下。可这人当真是个柳下惠，一口一个“林小姐”，愣是拒她于千里之外。

这样一位剑中君子，真能做出那样的事来吗？

恰逢代月重启玉竹集会，她几乎按捺不住自己的心，连林霁都追不上她的快马。十五载日夜，她没有一天不在说服自己接受裴景焕是凶手的事实，可再次接到玉竹令的那一刻，她又记起那位手执青锋、长身玉立的翩翩剑客，林南霜转瞬便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此事绝不可能是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