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复仇 下

代月万万没想到，她没有死，且自昏睡中清醒过来时，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那个她八年来每每噩梦必能梦到的声音。

那个声音不似记忆中那般冷酷无情，甚至听起来分外温和无害，他问：“贤侄，你醒了，感觉身体怎么样？”

彼时她全身骨头碎了个七七八八，稍一动弹便是上下剧痛，只能强忍住心头的战栗，装作茫然失措尚不能言语的模样，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是满带着恨意的诘问之词。

后来此人告诉她，自己叫萧毓，是代云深生前最好的兄弟，他甚至还故意问：“云深近来可好？算算日子，我已经有十五年不曾见他了，这许多年每每忆起旧日光阴，我都甚为感怀，十分思念。”

好一个甚为感怀，十分思念！

师父生前曾不止一次向她提及自己的两位结拜兄弟，其中一位就是萧毓。代月听着他虚假的伪装，内心疯狂叫嚣着凶手，却只能虚与委蛇，装出一副悲戚之色，将师父的死讯告知给那明知故问的凶手。

万万没想到，她苦心寻觅了近一年的凶手，此刻竟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若非此番为报倾城恩情而跌落山崖，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踏足逍遥谷，更加见不到这位深居简出的萧谷主。

能来到这里找到他，想来一切皆是天意。

之后的日日夜夜，她都要蛰伏起自己的恨意，小心计划着如何才能万无一失地将萧毓引至无量崖。这里有季未言亲自布下的悬铃阵，可摄听者魂魄，量你武功再高内力再强，只要中招，也绝难逃脱。

可萧毓亦十分沉得住气，此后数十日竟也绝口不提剑谱之事，仿佛他真的是在为了昔日好友照顾徒儿，没掺杂一点龌龊的私心。

代月却不愿再等，与萧毓相处的每一刻都让她觉得恶心，几次交谈都险些破功，她其实很想要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昔日好友，却能毫不犹豫地拔剑相向？

眼看着师父的祭日就要到了，代月内心焦急，因而才故意在那晚向路远之主动提及裁云剑与瑶光剑法。她知道萧毓一直在暗中监视她，他一定听到了，也一定坐不住了。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他就急不可耐地向代月提出想要帮她保管剑谱的想法。

代月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道自己年幼丧师，流落江湖，被未言斋老斋主季未言收养，悉心照顾。为报老斋主恩情，她已将剑谱交与季未言，此刻已经被他带到了无量崖。

或许是她伪装得太好了，萧毓对她的话竟深信不疑，且不待她的伤痊愈，便催促上路，显然是急于得到那瑶光剑谱。

代月还怕赶不及师父忌辰，自是欣然应允。

她终于可以得偿所愿，在这无量崖上，手刃杀师仇人。

铃声仍在一波接着一波，萧毓已经全身脱力跌坐在地，垂着头用双手抱住，双目呆滞无光——精神已然要被阵法击溃了。

时机正好。代月一把拔出萧毓跌落在地的佩剑，不再等待，直直朝着萧毓心口捅去。

就在此时，萧毓忽然伸出手，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

代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呆愣当场，眼见他骤然将脸凑到自己面前，面目十分怖人——萧毓眼底还残余着因铃声的刺激而通红的血色，手下力道却似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几乎要将代月的腕骨捏碎，代月吃痛之下，手中剑当即脱手，“当啷”落地。

萧毓开口说了什么，代月带着木塞听不见，却读懂了唇形。

他说：“我还是小看你了。”随即扬手一扇，巨大的手劲落在代月左侧脸颊，将她直接打飞出去，重重扑倒在地。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耳塞也应声飞了出去，代月这才发现，铃声不知为何竟停了下来。

难怪他能从阵中清醒过来。

代月心有不甘，知他此刻必定虚弱，咬牙拔出腰间匕首，转而再次扑向他。

可萧